“这回这件可不能说是小事。”潘斌从怀里拿出一个铁质烟盒,抽出两支烟后递给范安国一支。“接到借调令后我抽时间调查了一下,你绝想不到,南郊那块巴掌大的小地方在半个月内已经有十一人失踪。而且……负责那块区域治安的几个人每天巡逻十几次,甚至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到。”
范安国点燃香烟后狠狠地嘬了口,呼出大片烟雾:“既然这样,还借调咱们干什么?直接让上边派人挨家挨户搜搜,发现可疑人员就一枪崩了,来个大清洗算了。”
“有时候我真好奇,你这警员证到底是怎么考上的。”
潘斌无奈苦笑,坐在边上的李立从他眼中看出一丝不屑。
令李立意外的是,脾气暴躁的范安国听到潘斌这样讥讽自己并没有呛声,只是默默地抽着烟。
他哪里知道,范安国能当上警员全靠他那个在省厅工作的舅舅。
更令李立意外的是潘范两名警员并没有就南郊的问题继续聊下去,而是聊起了左邻右舍的八卦。这让他感觉有些恶心,默默从座位上起身,收拾起被酒鬼们弄得乱七八糟的酒桌。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十点,李立把最后一桌收拾干净,从张旺那接过五十块钱的薪水后与其道声再见便离开了红叶酒馆。
一出酒馆正门,他便看到一个纤瘦身影。
借着月光,李立惊讶的发现站在那里的竟然是郭雪。
“大晚上的你不好好在家呆着,上这儿来干什么?”
“在家呆着闷得慌,想来找你聊聊天。”郭雪冲着李立微笑着说。
“你呀……”
李立拿郭雪没辙,无奈的笑了笑。
他平日里听酒鬼们说什么三妻四妾是人间最大的幸福,还以为和女生相处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此刻面对郭雪,他突然觉得那些酒鬼或许是天底下最傻的傻子。
一个女生都这么难应付,三妻四妾怕不是会被烦死。
“走吧,我送你回家。”
看郭雪有些发抖,李立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在身上,而后向郭雪家方向走去,想着快点送她回去,自己好能早点回家休息。
郭雪从衣兜里拿出一个事物,递向李立:“我听说最近这里很不太平,有很多人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所以按照书里的方法给你制作了个护身符。”
李立接在手里看了看,发现这所谓的护身符是一个由红线穿着的白色小牌子,牌子上面雕刻着几个不明意义的符号。
他知道,最近像是星座、塔罗牌之类的东西在女生那很火,上面也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符号。他以为这护身符上刻着的符号是郭雪从那些书上抄来的,也就没有多过问,随手戴在了脖子上。
至于郭雪得知南郊有人失踪这事,李立并不意外。毕竟郭雪的父亲郭阳是在报社工作,会知道这些事情是理所应当的事。
“你知道最近不太平还敢这么晚自己出来。”李立板着脸说道:“要是你有什么万一,郭叔叔那里我怎么交代?”
“他才不会在乎我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郭雪家门前,此刻郭雪家的灯都还亮着,透过屋内的灯光可以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客厅来回踱步。
“你快进去吧,以后别再这么晚出门了,省得郭叔叔担心。”
“嗯。”
郭雪点头,把外套还给李立。李立一把接过,转身就走。
郭阳的脾气一直不太好,李立可不想在他责骂郭雪的时候把自己牵扯进去,和酒鬼相处的几个小时已经够他烦的了。
郭雪把钥匙插进门锁,回过头依依不舍地看着李立的背影。还不等她拧开门锁,房门便猛地被人从里面打开。她迅速回头,迎面而来的是父亲满含怒气的目光。
郭阳双眉倒竖,额头上青筋直蹦:“你出去干什么去了?!”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用说么?一定是出去见哪里的野男人去了。老郭,你可得看好她了,以后她的肚子要是一天天变大了,咱们两个可就没脸见人了。”
还没等郭雪说话,继母的声音就从房内传了出来。
郭阳抬眼看,依稀看见李立的身影从街角离开,心头火起,猛然抬手。
啪!!!
郭雪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巴掌已经落在了脸上。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与心头委屈同时涌上,大颗大颗的眼泪如雨珠漱漱落下。
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郭阳身旁挤进房子,用狠狠剜了眼正满脸坏笑看戏的继母,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哎呦!老郭,你看见了吗?这孩子还敢瞪我!?这要是不管,以后大了还了得?!”
关上房门的瞬间,郭雪就听到了继母那尖锐的声音,以及父亲沉重的脚步声。
郭雪刚把房门反锁好,砰砰砰的砸门声便响了起来。
她背靠着门瘫倒,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房间。
这里已经不是她所熟知的那个家,那个无论何时都让她倍觉温馨的港湾。
她不是没想过和父亲好好聊聊,可自从有了继母之后,父亲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话。她不明白,为什么和父亲相处了十几年的感情还不如那个女人两年。
近一年的时间里,她已经无数次想到自杀,但每次一想象父亲看到她尸体后痛苦的模样,她怎样也没法把裁纸刀那尖锐的刀锋靠近自己的脖子。
“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郭雪微微发红的双眼中闪过一抹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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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怀不上孩子?”
一女人声音出现在李立脑海,这声音对李立来说有些耳熟。
“嗯?”
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坐在一个公园内的长凳上。
我不是在家么?
他站起身来,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小型公园,公园内花草有些枯败迹象,似乎已经很久没人打理。
“难道和白天在学校时一样?我又,做梦了?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总是做这些稀奇古怪的梦。”李立悠悠地叹了口气:“看来明天的精神状态又不会太好了,但愿在上数学课的时候会精神一些,要不然我可就真跟不上了……”
“已经三年了,要是再怀不上,公婆一定会劝李撼和我离婚……”
女人的声音突又响起。
李撼?这不是父亲的名字吗?
李立对这个梦产生了兴趣。
这十年他过得实在是太累了,常常会幻想若是父亲还在会怎样,以至于明知自己现在是做梦却还想着是否能从梦中得到些有关于父亲的线索。
如果能将父亲寻回,或许能够让他糟糕的人生变得好些。
“唉……怀不怀孕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你别太着急上火了。”
!!!
就在李立纳闷时,另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而他在刚刚分明已经看过,自己周围根本没有人在!
李立僵硬的转头看向身旁,一张惨白的脸突然靠近,几户要贴到李立的脸上!那双漆黑的眼珠似乎随时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啊!!!
李立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浑身上下像是抽筋一般不住抖动,过了好几秒才缓过来。
“刚四点。”
扫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李立重新躺倒下来。
刚刚那场梦实在是太过于真实,让他忍不住去想。
关于梦,李立听过很多种解释,大众普遍认同的一种解释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这种说法中,有一个小定义,说人是无法梦见自己没有见过的事物的。
但刚那场梦却和这个定义有所冲突。
无论是那个公园还是后来突然出现的那张脸他都从来没有见过。
难道我也要像那些女生似的,找个大师解解梦么?
李立觉得自己脖子有些不舒服,伸手摸到细绳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戴着郭雪送的护身符。
“我还是不习惯脖子上戴东西。”
微微抬头将细绳从脖子上拿下,李立发现绳上那个白色小牌不见了。
“刚刚睡觉的时候翻身扯断了掉了?”他起身在床上找了找,却只找到一只自己以为弄丢了的袜子……
叮咚!
门铃声响。
“谁啊?这个时候来找我。”
李立打开窗子,伸出头去,看见同学贾光明正冲他挥手。
“你疯了?这刚几点?”李立撇嘴嚷道。
贾光明撇着嘴摇头道:“老李,你刚十七,怎么记性就这么差?忘了昨天咱们商量好了今天开始你跟着我晨跑吗?”
“你还知道我刚十七啊?整天老李老李喊个什么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七老八十了呢。”
贾光明一呲牙:“这不表示咱们认识的年头长嘛!别墨迹,快下楼咱们跑步去,再晚点那些晨跑的美女全回了家咱们就什么也看不着了!”
“也不知道你晨跑是为了健身还是看美女。”
李立嘟囔了句,关上窗子穿上校服,从客厅桌上的纸箱里拿出一块独立包装的面包和装满凉开水的水壶,轻手轻脚地走进母亲的房间,放在床头柜上才出门。
刚一出门,冷风就从袖口和领子钻进来,李立打了个寒颤,心里顿时萌生了想要回到被窝再睡个回笼觉的念头。
低头看见自己瘦弱的身体,还是咬了咬牙,向着贾光明慢跑过去。
平日里一有闲暇就去打工的他为了跟上学习进度已经费了很大力气,绝不能让体育拖低了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