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笙掀开当铺的帘子,往常一尘不染的店铺内,如今却是一地的瓜子壳。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浑浊的酒气。
小白蹲在地上擦着酒渍,见她回来了,便像见到救星似的。“掌柜的!你可算回来了!”
沈笙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造的好事。“他人呢?”
“酒喝多了,在里屋躺着。”小白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这……”小白指了指木架上方,原本应该放在那儿的一尊玉观音。“沈伯把玉观音给拿走了,我本想拦住的,但他说我一个外人管不着……”
那尊玉观音,是爷爷还在世时从道观里请来保佑出入平安的。
沈笙二话没说,直接径直走到后门的井边打了一桶水。提着水一脚将里屋的门踹开,劈头盖脸的便将整桶水往正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沈守信的脸上浇去,吓得他突然从床上弹起来,惊慌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你这丫头想干什么?!”
她把桶朝他身上一砸。“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滚什么滚。”沈守信拧了拧衣角,挤出一串水珠。“你爷爷死的时候把地契交给了我,这地方就是我的,我想待到何时就待到何时。”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地契!早被你抵出去了!”
沈笙想起那些时常要应付流氓来闹事的日子,简直身心俱疲。“你要是不走,我马上就去报官。”
“好啊,你去报官。”沈守信一副破罐破摔的架势。“你能告我什么罪?我拿自己家的东西有罪?还是花自家闺女儿的钱有罪?”
他想拍拍沈笙的肩,却被后者厌恶的躲开。
“就算你不认我这个爹,但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小白突然匆匆忙忙的跑进来,惊慌地指着门口。“不好了,掌柜的!东水他们又来了!”
沈守信听到这个名字就瞬时变了脸色,他像只老鼠一样躲到门后。“笙儿,千万千万不要说我已经回来的事,爹求你了!”
沈笙嫌恶的瞪了他一眼,顺手抄起院里的洗衣杖,跟小白一同回到当铺内。上次明明见到东水一行人被抓到官府,以为他们会安分一些,没想到又死性不改。
“你们又想来做什么?”
东水转过身来,瞬时换了副恭恭敬敬的笑脸。“沈姑娘,咱们今日来也没有别的意思。”
沈笙愣了一会儿,眯着眼仔细辨认了一下他,若不是自己还没瞎,她简直难以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过去的东水。
毕竟在不久前,他还张口闭口叫自己“臭娘儿们”呢。
“我听说沈守信回溯阳了,今天是要找他算算之前的账。”东水又解释道:“放心,咱兄弟已经洗心革面了,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不!你们尽管自便。”沈笙把洗衣杖藏到身后,朝小白使了个眼色。“小白,还不赶紧把东水哥带进去。”
小白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这阵营的转变,愣了半响才回过神来。“噢!东水哥,里,里面请!”
小白将他们领到里屋去,门大开着,抽屉和衣橱都被翻得乱七八糟,显然是匆忙之间让沈守信收拾包袱逃走了。
沈笙摸了一下藏在衣橱最底下,这里本该藏有一叠银票,此时却空空荡荡的。她不禁怒骂道:“王八蛋!”
“沈姑娘,如果再见到沈守信的身影,麻烦派这位小兄弟来通知一声。”
“一定。”
沈笙亲自送他们到门口,没想到这次还托了他们的福,才能送走沈守信。
此时杜子央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提着两包熟食和一坛酒,笑眯眯的朝她走来。“如何,都办妥了?”
东水殷切的跑到他身边。“大人,都搞定了。以后沈姑娘的事就是咱们兄弟的事,我们不会让他再回来骚扰沈姑娘的。”
沈笙这才突然明白,原来东水是杜子央找到的。难怪他来得那么及时,原来并不是巧合。
杜子央给了东水一锭赏银。“今次做得不错。记得,别再干伤天害理的事。”
“小的记得!以后大人有何差遣,尽管来找小的!”
他朝沈笙开心的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我买了邓记的酱牛肉,拿来配汾酒最适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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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子央端着一杯酒,呆呆看着沈笙一杯又紧接着一杯的灌入肚中,连歇都不带歇一会儿的。
“诶,你这么喝很快就会醉的。”
他摁住了沈笙的酒杯。“沈姑娘,你生我的气了?我知道我不该插手你的家事,但我只是想帮帮你。”
沈笙推开他的手,仰头干了杯中的酒。“这几杯,算我谢你的。”
喝了半坛后,酒气已经爬上了她的面颊,往常她并没有这么容易醉的,今日估计是怀有心事的原因。她眼神朦胧的盯着杜子央。“我……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你说。”
沈笙凑近他的耳边,含糊不清的说道:“我说我应付得来,是……骗你的,我其实,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完,她突然就毫无征兆的哭了起来,杜子央从未见过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连忙在身上到处找着手帕。
“我不是什么能干的女掌柜,我……害怕看见他,我狠不下心赶走他,我太没用了……”
杜子央慌忙给她擦着眼泪,她却越哭越大声了。
“你要这么哭,还不如直接揍我两拳呢。”
沈笙用手帕用力擤了擤鼻子。“其实我还有个秘密。”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你今晚就尽情说,我听着呢。”
“我。”沈笙指着他。“钟,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