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源城,城墙残败破损,旌旗东倒西歪,源河早已断水,河里流淌的都是源城百姓的鲜血和漂浮其上的尸体。
犹如锁魂鬼魅一般的秃鹫在空中盘旋,宣告着这里已成绝望之地。
昔日大浦西部边疆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方,现在早已空无一人。翻滚的云海里洒下几抹如血的残阳,更给这座废墟之城增添了许多悲壮。
街上到处都是尸体,男女老幼,死态横七竖八。
崇丹安丽两国联军的骑兵用了三日将大浦先皇用三个月打下的源城屠杀个干干净净,为数不多的战俘正在打扫战场。
他们已经没有眼泪,因为任何液体都是希贵品,他们也不会再伤心,因为情绪只会给活着的心而不是死了的鬼。
面对崇安联军的狂暴兽行,面对朝廷对百姓的不管不顾,面对徐昂将军的英勇就义,他们早已心如死灰。
源城西北,千军万马,整装待发,旌旗猎猎,马踏黄沙。领兵的达瓦是个凶残而勇猛的汉子,最后斩杀徐昂将军的正是此人。直至此日他的铠甲上还沾有血迹,他的长刀还透着凛冽的杀气,这是一个杀人的恶魔,手里拿着的是嗜血的法器。
达瓦很小的时候就是远近闻名的勇敢的孩子,弟弟去放羊,跑丢了一头小羊,弟弟很伤心,回来就哭,达瓦便要独身一人去狼群里边寻羊。待爬上高岗,寻见狼群,达瓦匍匐着靠近,远远看见一只母狼一边给小狼喂奶,一边啃食着小羊,许是母狼刚刚猎得食物吃的欢心,并没有发现达瓦,而达瓦看见这一群小狼贪婪的吮吸着奶汁还不忘像攻击对手一般冲着早已被开膛破肚的小羊呲牙咧嘴,觉得甚是有趣,这一幕母狼喂子图让达瓦动容,想起来母亲给全家人熬制奶茶缝制兽皮衣的场景,达瓦心里一暖,转身悄悄的走了。
待走回到帐篷处时,达瓦惊呆了,部族里上上下下三十几口人全被杀害,达瓦赶忙赶回自己的帐篷,弟弟死在了羊圈旁边,一只手里还握着他给弟弟做的长鞭,母亲死在篝火旁,鲜血流淌进了平时熬制奶茶的陶罐,父亲则是面朝帐篷方向倒下,背后插着数支箭,手伸向帐篷,显然是在转身要取斧头自卫的时候中箭而亡。
刚满十岁的达瓦被眼前的一幕幕惊呆了,他不敢哭喊,因为怕一哭眼前的一切就都成了现实,他站在帐子前,看着长生天,祈求让他的噩梦赶紧醒来,让父母和弟弟重新活过来。
直到又一队车马过来,远远的看着他就喊:“小孩,过来。”达瓦迷茫的看着那些人,接着又听见他们喊着:“你是安丽人吗?跟我们去崇丹吧,这块地方被大浦占领了,他们看上了这条河,要在此处建城,你家人都被杀了吧?那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另一个劝说道:“你看他全家被杀了他都不留一滴眼泪,如此心狠,你确定要带走?”
“你懂什么,我们西域缺的就是这样勇猛的汉子,来吧孩子,上马。”
达瓦几步跑过去跃上马背,随那些人疾驰而去,依然没有为父母弟弟流下一滴眼泪。
这泪,变成了源城百姓的血,注入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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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这茶水怎么这么烫?”辽阳王成珧烦躁的把茶杯扔在了桌上,吓的侍从赶紧下跪赔罪。
祈阳王手抚玉佩,看着眼前暴躁的弟弟。
“大哥,源城失守了,崇安联军接下来会不会继续东进?”成珧一脚踹在侍从屁股上,侍从赶紧慌乱的把茶具收拾好再去换了新的来。
“三弟,应该这个时候是我比你要着急才对啊,你燕州是最为安全的地方了,而我的孟州却是暴露在西域边界,怎么你却在这里狂躁不安?”祈阳王阴阳怪气的说。
“大哥,话虽如此,但是谁不知道你们孟州多为山地,易守难攻,西域人都善于骑射,到了山地根本无法发挥优势,所以他们肯定是冲着咱们的平原来的。”辽阳王昨日刚刚从幕僚那里学会的这几句话,让他颇有点得意之色。
果然,祈阳王点点头,算是看见了这个宝贝弟弟的长进。他以茶器为具,在几案上摆出地形图,认真的讲解道:“既然不会往我的西南方向来,那么在齐州也有一处山脉,怀山,怀山高深莫测西域人一样不会冒进,那么就剩下一个地方,齐州的怀平郡。”
“也就是老四的地方?”辽阳王问道。
“就是老四。”祈阳王神秘的一笑,继续道:“你不是正觉得老四谄媚范氏,对他忍无可忍了吗?这就有人来收拾他了,让他替我们挡一挡,也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可是他能守得住吗?”辽阳王一脸的疑惑。
“守得住也好,守不住也罢,那不是还有姓范的一家,待得他们出兵之时,便是你我收回大浦之日。”祈阳王诡魅的一笑,转而又问:“南粤那边不是答应你,只要你肯出兵,便会从南边遥相呼应,如果这样,大事必成!”
辽阳王虽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却无法一时参透,只能是模棱两可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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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浣若溪见太后正在与锦阳闲谈,趁此时机浣若溪佯装收拾打扫的模样打算偷偷的进入太后的寝室。
正是午后人人发倦的时刻,没有人注意到像浣若溪这种贴身服侍的婢女本是不用做打扫这一类的粗重活计的,只当她是来给太后取什么东西,所以也没有人拦她,只是这寝室的最后一扇门挡住了她——门是锁着的。
皇宫之内,又无窃贼,何况范太后位高权重,已然是大浦实际上的掌权人,谁又敢来冒犯她的寝室,为何好端端的还要上锁?
不过这一把锁,虽是拦住了浣若溪,但是却让她有了一丝希望和兴奋,这不正好说明,这个范太后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的?
但是要如何才能进一步去探寻她的秘密呢?浣若溪让自己冷静下来,专注的观察着、沉思着。
正当浣若溪苦思之时,却有脚步传来,听起来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必定不是那位仪态婉约的太后,也不似锦阳那么轻灵,于是浣若溪放下心来,她躲在寝室厅堂的一处屏风之后,这样即使被发现了,也好找到说辞,现在在芳华宫,浣若溪的地位已经仅次于锦阳之下,所以只要不是太后,只要不是锦阳,浣若溪就不用怕什么。
进来的果然是一个手持铜盆的嬷嬷,看起来是来打扫的,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屋里会有其他人,只顾自己兢兢业业的完成自己的工作,她先是用锦帕轻轻擦拭寝室门左边的一个虬枝灯台,这是方便太后夜里起来可以看见脚下的路。
然后是右边是一个四层水塔,源源不断的有水流从上至下涓涓而下,又通过一些机巧设计让水流重新回到塔顶,如此往复,水流不息。
“水流不息,水流不息……”浣若溪好像想明白了些什么,如果是水声不断的话,势必是会打扰到太后的休息……
只见这时那个嬷嬷的手在水塔上层旋钮了一下,水塔停止了工作,同时一把钥匙出现在了她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