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荒原,有几处小山丘,很久没人涉足。
我在烈日下行走,皮靴底下的铁钉已经磨平;背上的包尺寸略显庞大。阳光刺进眼睛,让它们几乎不能睁开,尽管如此,我从未停止前进。
停下意味着死亡。我集中精神,目光聚焦在前方。
适应了烤炉般的高温,嘴唇已经干裂,水壶挂在包上,一滴不剩了,随着每步前行发出刺耳的剐蹭声。
除了热,这里有些别的东西,不安缠上我,随着每步愈加强烈。熟悉的感觉,搭配右眼皮没规律的跳动:能感到迫近的恶意。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沙石,像极了自然的安眠曲。我竟感到寒冷。
不远了,我告诉自己:他在靠近。
他就在这里,某处,很近的某处。我能听到细微的心跳,此刻正在打响第二个节拍。
我环视四方,几块布满风化孔洞的巨石零散地排布在峭壁地下面。
会是那里吗?不对,峭壁下面?现在处于迎风坡,回过头热风带起沙子,吹拂零散的破布,不断作响,“啪啪”声不断传来。不管对方身在何处,逆风不会对其有利;我向坡上挪步,悄悄将右手扣到皮带上的火枪。
我确信那个人一定在借着风声靠近我,如果在我发现他前发动袭击,便是游戏结束。
不过它不会发生。
沙......是脚步声,他开始进攻。也许是沉不住气,想赶紧解决眼下疲惫而沧桑的活死人;也许是想将我引诱过去:可随后,脚步声就此打住。
决不能大意,尤其是现在。
我把包裹放下,它落地时发出了不小的声音。风声停了。坡顶近在眼前,坡下没有他的身影,唯一可能的藏身之处便是巨石之后。我将背包卸下,抱在手中,朝山坡和岩石间猛地抛出——
一举两得,既能恐吓到他,也能活动灵便。可是......
四周一片寂静,没人行动。
这与我所料不同,他并非缺乏经验,反而阴险至极:脚步声在我丢出包的一刻震响,包与那人几乎同时腾空。我尚未来得及放下手臂,自己的脸却正好映在刀刃上。
他向我肋下刺去。
这就是了,不会有错。
我左手掏出火枪,这个做过上千次的动作,对准刚才的风声平息的地方——
枪手不会浪费子弹。在千钧一发,我放松肌肉,手臂灵活向上抬起,瞄准岩石的枪向上一抖——
扣下扳机。一束火焰从枪口喷出,后坐力让我有些踉跄。对手反应异常灵敏,在空中拧身,刀尖改变子弹划过的轨迹,随后向一旁闪去。
意图很明显,他打算用石头做掩体,在我来不及瞄准时实施刺杀,这种战术需要很高的技巧。
看得出他很自信。
“小子!哈哈,我得说你挺自信。”我略带嘲讽。
他以冷笑回复,声音很奇怪,听着就像——
“乒!”
金属碰撞的声音过后,一道划痕刻在枪托上。
匕首作战是吧?这倒能勾起点儿回忆。
我保持冷静:还好早有准备,翻过枪,在他的刀刃砸下来之前预判到了行动轨迹。
此时他仍在周旋,几乎看不清其身影。我猜他在等待时机。我也一样。
超人的速度,还有什么?
思考的时候,他第二次向我逼近。
这一次也许不会这么幸运。
我背对着他,引诱他采取行动。
需要的仅仅是一个机会。
一阵寒意袭来。是刮风了吗?不是,地上尘土没有飞扬。
那人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之后猛地跃起——
(跳跃能力惊人,我怀疑这是改造的一部分)
一只手从半空劈下,匕首反射太阳的光晃过我眼角。我转过头——
干得漂亮。但游戏结束。
火焰在荒原上燃烧,烧过峭壁边缘的石头,也烧过那人的身上。他停止了行动,距离他跪倒并因痛苦而呻吟足足花了五秒钟。就在他向我劈下的一刻,火源的力量从手臂迸发,随着“轰”地巨响,交杂橙黄与蓝色的烈焰喷射到他身上。
修女样的黑袍子,带着面具,以及印在他肩上,象征着祖的蝎子徽章,虽然即将要化做一堆灰烬。
我把枪对准他的头。
“等..等...!”
是个男性的声音,但有什么不对。结合起刚刚的笑声,如同一个孩子假装成人的嗓音。
那阵寒意并未消散,反而无比强烈。
正扣下扳机的手指停下来。我慢慢靠近,用另一只手扯下他的面具——
“天啊!”
一张年轻而略带稚嫩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他看起来超不过二十岁。
我将点燃孩子的火焰熄灭:若晚个几秒,即使我也无力回天;他倒在地上,完全被吓坏了。可有什么不对劲......
突然间,他抬起手,指着一个方向,眼睛瞪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方向是我身后。
“碰!”
没有一丝犹豫,转头,开枪;毕竟在这里,危险已超过最糟的预期。当我仔细看身后的东西时,硝烟尚未消散。
我感受不到寒意了。
那人的尸体出现在我眼前。他仰着头,样子诡异,一个洞开在前额。
随后我反应过来:自搏斗开始,我从没见到过男孩身下的影子。
他的能力便是如此吗?让男孩替他去死,自己潜行在他影子中,在对方放松警惕后突然袭击?我不认为这是源石所赐,更像某种巫毒教禁术:在利威克之后,巫术使用者除我外,也许只剩下一种生物。
尸体在地上躺了几秒,一团黑色的雾气从他身下散出,接着一阵闷响,身体化成了一缕黑烟。就像毛笔划过的痕迹。
它们流动至男孩身下,影子慢慢汇聚一起:他看起来“正常”不少。
一般人不会看到这些细节,可它们不会逃过我的双眼:黑暗的瞳孔从里向外窥伺着邪恶。
不出所料,他是亡灵。
片刻,我将手刃从包中抽出,举到半空——
收拾这样的对手根本用不着它。
“封闭!”
火焰从沙石中窜出,形成墙壁;流炎般不断摇曳,逐渐收紧,在孩子脚下汇聚为法阵,把他罩在里面。他打算逃走,可这是无用。
“哈,我没说你可以走。”
背起包,我走上前,无视他的挣扎和大叫。
这是我的任务,带着所有人宿命的任务,我必须清除真组织,即使这是不可能胜利的战斗。在此之前,我要了解尽可能多的信息,了解天维的实力;正面交锋不可能取胜,探索情报已然是往胜利的关键。
或许有这个信念就是犯傻,但我不在意——源石绝不能离开它们所在的地方。
“小子...你对真了解多少?”
我慢慢记下他所说的一切,对我而言,这不过是每天的生活。我竭力要把维度变回过去,但过去的日子在我眼前慢慢浮现。
我开始想起来,想起一切——
关于过去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