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王侯至尊,武林霸主,甚至是风流侠客,大多喜欢用这两句话作为自己的人生梦想,侠客虽然很少掌握天下大权,但却大多自命潇洒,以为能掌握自己的命运,纵横江湖,未必输给所谓的掌权之人。而对于像李斧头这种市井混混,梦想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表达的更加直白,更加现实:喝最烈的酒,上最亮的妞!
今天的李斧头,坐在醉风尘的一间暖阁里面。任由外面的北风吹起大片的雪花,这暖阁却是被炭火炙烤的格外温暖。红烛摇曳,杯筹满桌,最不和谐的就应该算是李斧头小桌边摆的那柄巨大的斧头了,幸好是放在桌下,如果放在桌上,不知这矮桌能不能承受的起。斧刃乌黑发亮,一看就是沾染过无数人的鲜血,以致她身边衣衫凌乱的女子,也只是在另一边伺候着,甚至不敢把目光落在这柄大斧上。李斧头已是半醉,透过眼前的炭盆上面被烤的扭曲的空气,看向对面的年轻人。这年轻人清秀中带着一丝刚毅,与满脸虬须,袒胸露乳的李斧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任谁看到这两个人坐在一起喝酒,都会感到不和谐的紧。再看年轻人旁边浓妆艳抹的青楼女子,似乎也知道这位的脾气,亦或者是自知配不上和这种翩翩公子打情骂俏,在一旁端着酒壶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二当家,你既然觉得有把握,就去吧,这东西到手之后我们就躲进黑森林里面去,在这临城里我们可能干不过砍刀帮的人,但是在那里,我们应该可以自保,等风头过去,再出来不迟。”李斧头虽然看上去糙人一个,半醉的情况下说出这番话,可见能成为这临州城里两大帮派之一斧头帮的大当家,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临州城位于秦州以南三千里,与秦州中间隔着一片黑森林。这片森林里的树,由于生长的年份久远,每棵都有几乎百丈之高,以至于树下的世界基本见不到阳光,所以人们才称这里为黑森林。黑暗并不是最可怕的,反倒是树木之间零零总总的分布着众多湖泊沼泽,各种猛兽毒瘴数不胜数,才使得这篇森林成了只有真功夫的武林人士才敢踏足的禁地。普通人进去几乎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李斧头的所谓躲进森林,也只不过是在外围而已,即使是外围,也足够让这群樵夫起家的帮会混混利用地势占据不少优势,而不用惧怕砍刀帮了。
斧头帮和砍刀帮是临州城最大的两家地下帮会。斧头帮本是一群樵夫起家,里面几乎所有人的本命之物都是斧头,只不过大小形状各异,所以自命斧头帮;而砍刀帮则由一群屠户凑成,人人一把砍刀,砍刀的大小样式更是繁多杂乱。两帮人马各自占据东市和西市,时常为了争夺地盘大打出手。长期以来本是各有胜负死伤,两帮的实力可以说是旗鼓相当。形势的变化发生在砍刀帮的老帮主过世之后。砍刀帮少帮主是临州的著名纨绔子弟,烂泥扶不上墙,继承砍刀帮之后也不知悔改,还是一如既往的荒唐行事。斧头帮众人看到如此情况,自然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一天夜里,李斧头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背负长刀,脸上有一条从左到右的巨大伤疤,看上去给人一种狰狞的感觉,正是砍刀帮的二帮主。两人一番交谈后,二帮主飘然离去,只留下坐在厅堂中的李斧头,默默思忖良久。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对着空旷的屋中问道,“师爷,你怎么看?”
空旷的屋里传出一个非男非女的声音,“我看他这是不怀好意,说不定是个圈套。”
“可是他脸上那条新的伤疤不似作伪,从力道上看也绝对是全力砍下和全力躲闪的的结果。”李斧头接到。
“苦肉计嘛,太常见了。”阴恻恻的声音不屑一顾。
“哼,我怎么会不知道苦肉计。二当家的婆娘和这个少当家早就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临州城的人,估计这二当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现在那个小杂碎上位了,更是肆无忌惮,二当家知晓之后,岂能善罢甘休。”
“你说我们给他加上一把火?”那声音似乎对李斧头这个帮主毫无敬意。
“既然火迟早要烧,不如我们帮一帮他们,让这火早点烧起来,烧的再旺一点。”李斧头面对千载难逢的机会和独占临州地下势力的诱惑下定决心,“你先回砍刀帮去,好好监视他们,有什么异常回来通报。”
那人什么也没说,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去的。外面起风了。
天地为大,万物卑微,作人要有敬畏心,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砍刀帮的少帮主显然不属于这种人。两天前把二当家派出去押运一件抢来的货物回来,今天又耐不住寂寞,把二当家家里头那位风骚的婆娘接了过来,再叫上几个其他的相好,在帮派总坛大门一关,开始胡作非为,白日宣淫起来。歌舞宴席,一折腾就到了夜半时分,整个临州城都进入了梦乡,只有这间院落,还是吵吵嚷嚷。
距离总坛不远的黑暗街角,一个男人伫立在阴影里已经很久没有移动过。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会被派出去,也知道自己押送的这件东西的重要性,而正是这天赐的良机,让他决定就是在今夜复仇夺权。他身后的阴影里,几个自己的亲信弟兄和斧头帮的十几名精锐也在一个小头目的带领下暗暗潜伏。男人一步迈出阴影,脸上的刀疤在月光的映衬下格外狰狞。一声轻喝,一行人跟着就窜了出去。同时在砍刀帮总坛后面,李斧头也带着一众手下,默默潜伏着,就等院落里打起来之后一举夹击,覆灭砍刀帮。
“谁!?”砍刀帮看门的小弟喝问。
“二当家的,押送东西紧急,要面呈少主”,二当家旁边的亲信低声呵斥。
等到看门小弟看清后面跟着众人手里不是砍刀,而是斧头的时候,早已被二当家手起刀落,连叫声都没发出,就领了盒饭。
之后的岗哨关卡,一队人如法炮制,几个手起刀落,人头滚滚,就已经来到了那喧闹的院落之外。一群人撞开院门,冲进院中,却见厅堂之上只有丝竹歌舞之人,少当家却不在当场。一众人等虽然差异,却也猜到少当家定在后房行那苟且之事,操刀举斧就要往里冲。那知厅堂顶上突然一阵阴险的大笑,接着就是院落四周的围墙上,火把升起,一干帮众手持弓箭,乌黑发亮的箭矢瞄准了院落中的众人。
只见一个衣衫不整的青年,在两个随从的护卫下从房顶上露出头来,苍白的面色一看就是纵欲无度,而如今却又挂满了小人得志的猥琐表情,大声对下面喊道:“老二,是来找你家婆娘的吗?怎么还舞刀弄枪的,你放心,你家婆娘我和兄弟们照顾的很好,已经在后房睡下了。”接着便是一阵淫笑,旁边的两个随从也不坏好意的陪着笑。
疤脸大汉钢牙紧咬,握着刀柄的手都因为过于用力发出了青白之色。自己的几个亲信自知今天要么成功,要么死,每个也是摆出拼命的架势。至于那些斧头帮的人,本来觉得这计划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被来个瓮中捉鳖,此时自然是心里骂娘,脸上也显出了犹疑退缩之色。
“小杂碎,没想到你平时都是装的,今天竟然埋伏老子”,疤脸大汉寒声喝到,紧接着又对那些犹豫不决的斧头帮帮众严声说道:“你们都放明白点,别指望着今天能够轻易出去,唯一的出路就是等到你们帮主杀进来。”
众人听到心下一凛,倒也觉得疤脸大汉所说不错。其中一个更是像想起什么一样,拔出腰间响炮对着空中就来了一下。只听一声刺耳的声响,通知了斧头帮帮主的同时,也大大刺激了墙上趴着的砍刀帮众。顾不得等着他们的少主再多装一会逼,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放箭。四流帮派就是这个素质。箭矢乱飞,噗噗之声响起,里面的人纷纷中箭倒地。功夫高的自然不惧,挥舞斧头砍刀拨打箭雨。疤脸二当家更是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在几个亲信的包围下,向着厅堂的方向退去,试图跃上屋顶,先擒了小贼再说。这时的总坛后面,也已经着起火来,喊杀之声四起,正是李斧头带人边放火,边冲了进来。两个帮派几百人顿时混战一团,本来两派就是势均力敌,这一打起来,更是各有损伤混乱无比。
疤脸大汉可不管这些普通帮众的死活,一心想要手刃小杂碎,不顾自己受伤,拼命冲上屋顶。而这二货少帮主也是高估了自己,只是带着几个亲信躲在屋顶,待到李斧头也冲上来,和疤脸大汉兵合一处,就彻底败下阵来。看着自己的亲信都倒在屋顶上,疤脸大汉更是红着眼睛步步逼近,而自己身后不远则伫立着双手交叉胸前抱着自己那柄巨大板斧的斧头帮帮主,少帮主膝盖一软,顿觉胯下一湿,跪在了自己的一滩排泄物中磕头如捣蒜,已经语无伦次不知道如何求情是好。
疤脸大汉怎会有丝毫怜悯之心,举刀便砍。哪料此时异变图生,一个不男不女的阴恻恻笑声响起,厅堂旁边的一颗茂密大树上飞出一道黑影,只一个起落就到了疤脸大汉身后空中,一把抓向他身后背着的那个长条包裹。飞抓,包裹散开,其中之物被那黑影抓在手中,这一切都发生的无比迅捷。只见一道青虹亮起,仿佛漆黑的天空中打了一道闪电。紧接着疤脸大汉就见自己的头颅已经飞出并砸向了跪着的少当家,而少当家的身体则顺着这头颅与寒光一击之下,分成了上下两半,那道寒光去势不减,斜劈向斧头帮主。李斧头急忙将怀中斧头向前一推,半扇门板一样的斧头平挡在前,前一刻还泛着黑光好似无坚不摧,后一刻就斜斜的被劈成了两半。幸好李斧头趁着这机会,一个后滚掉下房来。虽然皮糙肉厚摔得不重,却是口吐鲜血,自然是受到了本命之物被损的反噬,眼见就已经毫无再战之力了。
只见那偷袭之人站立在屋檐之上,黑色的衣衫,黑色的头套下露出两只阴测测的眼睛,手中一柄长剑,非金非玉,在火光中显露出木头一样的花纹,古朴中透着一股神秘。李斧头瞳孔一缩,这人正是他安插在砍刀帮中的师爷,那天夜里阴森声音的主人,虽然从来没有以真面目示人过,但是那声音和不男不女的气质却是独一无二的,现在更是邪气外露,诡异至极。那人根本就不看什么帮主,左手轻抚木剑,低声自语,“你们这些江湖废柴门派,也配拥有这青木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