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自己穿过孩子肩膀几近透明的手,青崖定了定神,草草的结束了本该温馨的的拥抱,连妻子红红的眼圈也没敢多看上一眼,就开上车匆匆的走了。
这次出差之前,敏感细致的青崖感受到了太多的不寻常。作为全球顶尖生物科技公司的科学家,青崖不是在分析数据,就是在去分析数据的路上。对于数据后面隐藏信息的过分追求,并没有让青崖变成一个无聊颓废的理工男,他眼中的世界,物质的,情感的,永远是那么美妙和清晰,每一个美丽的现象后面都有这比现象本身更美的规律,欣赏着这些本相驱使下的表象的变化,同时探索那些表象之下掩盖的本项,用敏感细致来形容青崖再贴切不过了。和其他敏感细致的思想一样,青崖的内心也被装在一个乐观开朗的躯壳里面,和一个漂亮的妻子两个可爱的孩子,在这个宇宙中存在,直到存在过。
平凡中的反常显得格外突兀。这几天,青崖发现自己的身体总是虚化,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自己太累了,后来直到喝水时杯子穿过手掌掉到地上,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等出差回来去检查一下吧,青崖安慰自己。
坐在飞往波士顿的飞机上,青崖被机长的例行广播吵醒,广播受到城市上空细雨雷电的影响,断断续续,极像经典灾难片中最后的广播。一道紫色的闪电划过机翼后侧,照亮了青崖满是胡茬的脸庞,在惺忪的睡眼中映出了一个大大的七字。飞机一阵颤抖,青崖看着自己的左手,虚幻的左手穿出机身,紫色的闪电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在青崖的指尖汇集。一阵眩晕,耳中一阵嗡鸣,青崖仿佛一下子从座位上飘了起来,紧接着就失去了知觉。
青崖醒来的地方缺乏任何穿越小说的经典元素,简简单单的山间小路边上,半边身子还在一滩泥泞的雨水里。身体也还是自己的,既没有出生于大富之家,为今后的王霸之路奠定基础;也没有寄身于废柴之体,为将来的屌丝逆袭提供机会。以至于开始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只是飞机坠毁的幸存者而已。
满脸泥水,破烂衣衫,青崖忍着浑身的疼痛,仔细的看着周围,怎么一点飞机残骸都没有?身上这么疼肯定不是翘掉了,也不是在做梦,难道是被从飞机里面甩出来了?直到柔和的夕阳下走来一个身着古装的小姑娘,弯下腰问他:“你趴在地上干什么?”青崖才回过神来。
“你是不是看到我们的飞机坠毁了?”青崖用尽全力急切地问道,“911来了没?”
小姑娘弱弱的回应道:“我没看到附近有野鸡呀。911是啥?也是和你一起打猎的?”
青崖看着眼前要么是奥斯卡影后,要么是弱智儿童的小姑娘,问了判断是否穿越最关键的三个问题:“这里是哪?这是哪年,你是谁?”
小姑娘看着眼前要么是奥斯卡影帝,要么是弱智青年的青崖,回答道:“这里是随州城南大概两天路程,红尘三十八年,我,我为啥要告诉你我是谁?”
完了,不可能有人有这么完美的演技,穿越了,实锤了,青崖,很郁闷。这种违背科学规律的事情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家里人咋办?自己身上就这身衣服,手机信用卡,别说不知道哪儿去了,就算知道也没啥鸟用。赶快搜索大脑,好像基础数理化都还给体育老师了,还剩点生物和医学知识,千万别忘了,太纠结了,信息量太大了。万千念头闪过大脑,青崖坐在地上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来,冷静,想点好的方面,还好这妹子说的话一样,不用再学一门外语;还好这的人都和自己那个世界差不多,不会被当作外星人抓起来研究。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发挥演技,装作是这里的人,少说多听。各种穿越小说没白看,青崖迅速制定了初到此地的策略。
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青崖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黝黑的头发束在脑后,虽然皮肤有点苍白,身子比较瘦弱,但看上去还算健康,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引人注目的大眼睛里面紫色的瞳仁闪着好奇的光芒。难道这里的女生也喜欢戴美瞳?青崖暗想。
“对对,我就是打猎走丢了,从马上,咳咳,自己又摔倒了,所以在这里”,万一这世界打猎不骑马咋办,看来说话一定要小心,背景知识都没有,就不能胡编。
“那你能走不?我去前面的秦州城,还有好远路要走,我们没马,走过去至少要五天时间。”小姑娘没心没肺的说。看来青崖有点过于小心了,这新世界应该和他原来的世界相差不大。
难道我看上去就一定不是坏人,长的一点王霸之气都没有,看上去很憨厚老实?青崖多少有些郁闷。在旁边的泥水沟里照了照自己模糊的面庞,明明是长得坏坏的,这么风骚的邪魅微笑,和好人不沾边嘛!带着被忽视也可能是被鄙视的挫败感,“我还能走,我也去秦州”,青崖郁闷的说。
小姑娘眼中一亮,高兴的说道:“那我们一起走吧,我一个人走了两天了,这路上一个人都没看到,早知道就走官路了。”
青崖顿生警惕,但是想想自己也算是老司机了,难道还怕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暗算自己?估计她也就是没啥戒心的傻白甜。
两人一起上路,青崖这老司机不能白叫,随便聊了几句就套出了这地方的基本信息。原来随州属于这世界几乎是最靠北的城市,一路向南走上七八天可以到达秦州,至于之后在能去哪里,这个从小就只去过这两个地方的小姑娘也不知道了。
“啥,你叫叔叔,你咋不叫大爷呢?”青崖提高嗓门反问。
“哎呀,不是了,是舒服的舒,我叫舒画,家里人叫我舒舒,反正比叫画画好点儿吧。”
除了叫什么名字,今年十七岁,舒画也不想说太多自己的事。青崖也没多问,告诉她自己叫青崖,就是那个”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既骑访名山“的青崖,后半句青崖只是在脑子里想了一下,估计这世界没有李白,也没必要按照原来的习惯把自己的名字介绍的这么高逼格了。不过这次,看看周围的山林树木,访名山是必须的了,难道是名字惹的祸,青崖一边怀念自己那个世界的亲人,一边胡思乱想,默默走着。
“啊!”突然一声尖叫,青崖转身看去,只见地上一条小蛇,蛇头上插着一只铅笔一样的东西,蛇的尾巴还不断挣扎着。旁边的舒画跌坐在地,一手拉起自己的裙摆,洁白的小腿上面一颗殷红的血珠。青崖下意识的一把按住那红点上方的位置,用力挤压着,把本来只有芝麻大的血珠向外挤得几乎有了花生大小。青崖用手轻轻把血抹去,伤口倒是不再流血了,可舒画还是眉头紧锁,似乎很疼的样子。看着旁边已经停止挣扎的小蛇,青崖认出来,这和他那个世界的铜头蛇长得几乎一摸一样。这种蛇虽然有毒,但是并不剧烈致命,只是被咬之后,会非常疼。
“你还能不能动?“青崖问一脸痛苦的舒画。
舒画的声音都有点扭曲了,“疼,好像有好多针在扎我”。青崖抬眼望去,路的侧面有一块山壁,上面模模糊糊的有个山洞的样子,反正天色也晚了,不如就去那里将就一宿吧。
“我们去那边的山洞吧,天快黑了”,青崖一下子平抱起小姑娘,还好不重。舒画没有准备,一时惊慌,连忙搂住青崖的脖子,紧接着又吸了一口冷气,显然是腿又疼了起来。
舒画红着小脸儿,任由这个刚认识了不到半个时辰的陌生大叔抱着,心里除了羞涩还有些异样的感觉。
青崖走到洞口,洞里吹出阵阵微风,闻起来也没有动物粪便或者居住过的异味儿,估计里面另有出口,算是个过夜的好地方。他把舒画放在半人高的洞口边,自己爬上去,又把她抱起来,放到里面一块还算平整的地上躺好。
这时的舒画,已经是绣眉紧锁,脸色通红,被蛇咬过的小腿也开始肿了起来,腿上的皮肤因为肿胀显的格外光滑紧绷,在夕阳的照射下,反射着诡异的光华。青崖不敢怠慢,马上就要天黑了,要赶快找些枯枝点起火来。还好这山洞旁边就有不少枯藤,他飞快起身,出洞,捡了不少回来。又突然想起那条咬了舒画的蛇,回到不远的小路上,把已经死透了的蛇和那只铅笔捡了回来。回到洞里,小姑娘好像睡着了,呼吸还算平稳,就是眉头仍然皱着,似乎在梦中也不能摆脱疼痛。青崖忙把枯枝堆好,在舒画的行囊里翻了翻,果然有火石和一小团引火之物。他连忙把火点上,在火焰的映照下,看着洞口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空,青崖心中总算安稳了一些。
这季节正是的秋天,山洞的旁边的几棵树上挂满了果子,有些上面有鸟雀啄食的痕迹,青崖放心的采摘了不少,估计就算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也不会饿死。青崖见舒画睡得还算安稳,就从火堆里拿出一根火把,向洞的深处走去。他心中暗想,万一像武侠小说那样,有什么前辈高人留下的武功秘籍,那不是赚了,不敢说在这个世界里大杀四方,起码多了一分自保的能力。
青崖把并不大的洞找了一遍,甚至在洞壁上都敲了敲,却什么可疑的东西都没有找到。看来即使是在穿越的世界,也不是遍地秘籍宝藏,山洞必有奇遇。除了一条缓缓不知道从哪里流进来的小溪,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水潭,里面游着几条都不够塞牙缝的小鱼,洞里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还好青崖虽然善于意淫想象,也恰恰因为幻想从来没有实现过,对于这种结果反而保持了极大的乐观心态,有可以喝的水源,总比还要出去找水好得多。青崖把舒画的水囊装满水,回到小姑娘躺着的地方,看着熟睡的她,把身上的那件破西装盖在小姑娘的身上,就开始研究起了那条咬伤她的小蛇来。小蛇有一尺多长,估计可以吃上一顿……突然小蛇上的那个像铅笔一样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应该说这就是一支铅笔,典型的中华牌铅笔的模样,一样的大小,翠绿的笔身上有着暗绿色的花纹。和青崖在另一个世界考试常用的2B中华铅笔相比,绿色的花纹虽然不明亮惊艳,但是仔细看去,却总有一种要跳脱而出,不断生长的感觉。难道这个世界和自己的世界真有什么联系?一丝回家的希望开始不可抑制的在青崖心中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