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斩钉截铁的命令,没有一丝转圜余地,几十名壮汉即使心有不满,也无人敢出言反抗。
冷如霜一直紧绷的俏颜,这时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看来,这场苦坐,没有白挨。
心中对白袍的恶感登时淡了一些。
目的已达,她开始寻思离去的最佳时机。
自觉无人注意,悄悄抓了几枚果子在手中。微微将头侧过去,贴近白袍,声音小得象低语,语气随意而自然“喂,松开手,我要去方便”
白袍愣了一下,对她的词语总是似懂非懂。
“内急,懂了吧?”冷如霜盯着他有些茫然的眼神,情知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想想小蝉的日常用语,改了一下言词,声音压得更低,
做为现代人,冷如霜丝毫不觉这话有什么不妥,神态没一丝拘谨。
但这话落入白袍耳内,却另有一番亲密滋味。
在远古,一个女人是不可以随意在男人面前,提这么随便的字眼。
很多大家闺秀,甚至在自己相公面前,也非常含蓄。
但数日相处,已令白袍对冷如霜多少有些了解,知道她不会改变这么快。
或许….她对任何男人都如此?
一念及此,白袍心突然一沉,那种想象竟然令他….不舒服。
他情不自禁探过身子,在她鲜红的唇上,狠狠亲了一口,似在对无形的想象宣示自己的占有。
不经意的吻,一经碰触,就再也无法控制,热烈的吻汇集着无数情感,象惊涛骇浪涌向冷如霜,似乎想要将她整体融化。
心里另有一个声音,在狂肆的叫嚣“女人,过了今晚,你从头到脚,就永远只能属于我一人”。
对他突如其来的再次侵犯,冷如霜惊恐地发现,自己竟不再象以前那么反感,甚至对他强悍有力的男人气息,似乎还有一点点….一点点….欣赏。
是否什么都会成为习惯?
她只感全身一凛,脸红耳躁的感觉顿消,一把将他推开,怆惶地站起身,匆匆离去。
身后,随即传来白袍畅快的大笑,笑声就象带着魔力一直钻进她烦躁的心田,令她越加烦闷。
这是怎么了?对这种无知的人也会有好感?
冷如霜将自己莫名的烦躁归之为….好感,仅仅是好感而已,因为…..她已发誓,不会对任何男人产生感情的,因为….她害怕背叛。
她快步走向石宫,别苑与石宫只有几步之遥。
冷如霜被烦乱的思绪所缠绕,根本没留意身后一条鬼祟的黑影,正在逼近。
等她终于注意到,珠光映照下,石阶上一条拉长的黑影之际,为时已晚。
黑影高举的木棒已挟风落下,刹那间,冷如霜只觉头部一阵巨痛,顿时,眼前一黑,一下扑倒在石宫的台阶上。
失去意识之前,她下意识地松开手,随之,从酒宴上带出的几枚果子,在石阶上翻滚跳跃着,落了一地。
时间在寂静中,沿着自己的轨道,勇往直前。
当冷如霜从昏迷,从头痛中找回意识后,着实被眼前的黑暗吓了一跳。
但,接下来,比黑暗更恐惧的发现,令她全身神经,犹如被上足了发条。
手,被紧绑在身后,腿直到脚脖,被捆得连打弯都困难。更惨的是,嘴里还被堵了一块,有着异味的布团。
一时之间,冷如霜大脑陷入一片混乱,这是哪儿?那一棒子是谁打的?她跟谁会有这么深的仇隙?
一连串的问题,全涌上了她的心头,从阿古到白玫,再到伙房的女人,想了一圈,她怎么也定不出一个合适的怀疑对象。
黑暗中,她无法分辨所处的环境,也无法猜测时间,更无从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她只有等待,等待那个害她的贼人出现,然后,在等待中寻找逃生的蛛丝蚂迹。
黑暗,总是带给人莫名恐惧。
等待,却永远令人焦灼而又痛苦,即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又让人不由自主熄灭希望的火焰。
不知过了多久,冷如霜感到被绑之处,渐渐变得麻木,而一直贴着冰凉而又潮湿地面的面颊,也酥酥麻麻,象有小虫子在爬。
冷如霜心中杂念迭起,难道是有人存心要自己的性命?难道自己要就此一命咆呼?
渐渐,呼吸也开始变得稀薄,她知道,那是缺氧的征兆。
完了,看来,真的要等死了,在这无亲无友的地方,肯定没人救她,原指望从贼人身上下手,现在,连这微小的希望也泡汤了。
死念一生,恐惧反倒消失,连思绪也奇迹地从混乱中平复下来。
冷如霜索性闭上眼,反正两眼一抹黑,还不如让瞪得发酸的眼睛舒服一会儿。
她情不自禁回想起从前的时光。
在这生死之际,她越发怀念儿时的美好时光,爸妈的疼爱,生活的甜美,让人怎么想,都回味无穷。
突然,就在她对生还已不抱希望之际,竟隐约听到了语声,声音好小,就象从天外传来的,但,在她心中,却引起了炸雷般的反响。
她集中全部的精力凝神倾听。
语声越来越大,大的能让她分辨出声音的主人。
有….白袍的,有….龙虎护卫的,有….阿古的。
就在冷如霜分辨出阿古的声音时,大脑猛然闪过一丝疑问,会不会….就是这个臭男人害自己?他可是曾经在自己手下吃过亏,又对自己起过色心。
不过,事情已过去那么久,没有确凿证据,不能随便做结论。
语声越来越近,近得就象在她头顶。
头顶?冷如霜为自己这一发现,又吃了一惊,难道,自己呆在地下?
越加清晰的语声,令她无暇考虑其他。
“那个女人一向诡计多端,会不会又是自己跑出了城堡?”是阿古不怀好意的声音。
看来,他们已经注意到她的失踪。
“这次一定不是….”,白袍肯定的语音,令冷如霜又惊又喜,这家伙关健时刻,还是有几分脑子的。
“岛主这么说,有何依据吗?”还是那个死阿古,
“台阶上散落的几枚果子,就足以说明她遭了意外”白袍说到最后一句时,低沉的声音,透出一股冷咧。
这股冷咧,一下让冷如霜看到了生的光命,这家伙说不定会为了自己的提议,而设想寻找自己呢!
“几枚果子?就能说明?”阿古有些底气不足。
“哼,果子对她而言比肉还要珍贵,她走时,我留意到,她拿了几枚,若不是出了意外,她一定不会任果子随意散落”
听了白袍这几句话,冷如霜真想为他鼓鼓掌,看不出这家伙,心思还挺细致。
“报岛主,司女官大人家里已搜查完毕,没有任何发现”龙虎护卫其中一人的回禀,震得冷如霜恨不能从地上跳起来。
这里竟然是阿古的家?原来,真的是这个混蛋抓了自己,原来,白袍真的在寻找自己,可是,他们怎么就没发现这处地窖呢?
耳听白袍沉声吟咏,立即去下一家搜查,登时,冷如霜急得浑身出了一身冷汗。
急切之下,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身子一下弹了出去,双脚重重跺在墙壁之上,发出嗵的一声闷响。
然后,身子就又重重落回地面。
顿时,一阵钻心的疼痛在全身散开,就象散了架一般。
她没时间理会疼痛,急忙侧着耳朵凝神倾听。
头顶,好象有瞬间的安静。
他们是不是听到了?白袍那么细心,应该听到的吧?
冷如霜激动得心砰砰乱跳,她真想再来那么一下,可,却发现身子已软得没一分力气,而且胸口闷得几乎要爆开。
刚刚一击,已令她心绪紊乱,呼吸无法恢复正常,越挣扎,呼吸越困难,感觉眼球都要爆出来似的。
“平静…平静….”她努力放缓心绪,提醒自己不能急,千万不能在关健时刻窒息。
“阿古,刚才….,是什么响声?”头顶果然传来白袍疑惑的问话。
冷如霜一听,不仅没有欣喜,却突感心猛地一凉,看来,这个地窖不仅深,而且很严实,自己费了全身的气力,却只换来一声疑问。
一急,刚刚平缓的心绪又不规则起来,她顿觉天旋地转。
赶忙扭动绑在身后的手,费力地弯过手指,狠狠地交互掐着,让疼痛带给大脑短暂的清醒。
耳中,已传来阿古故做平静的反问“有响声么?我怎么没听到呢”,那瞬间,冷如霜恨不能飞出去,将他大卸八块。
其实,如果这时谁能贴近阿古身边,一定可以清楚地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刚刚那声沉闷的响动,差点没将他的魂给吓了出来。
“阿龙,阿虎…,你们有听到异声吗?”不管怎样,白袍的确起了疑心。
冷如霜在心里大声赞了一句“好”。
现在,只要这两护卫能附和白袍的疑问,那一切都有转机。她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那两座“铁塔”身上。
暗想,这两座“铁塔“今天若帮了自己,获救后,一定再不跟他们计较从前的鞭打。
可是,当她恨不能将耳朵扯到头顶时,竟听到两人吞吞吐吐的否认“属下….好象….也没听到什么声音啊”
冷如霜气得差一点点就背过气去。
她发誓,只要有遭一日能脱困,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三人。
“是吗?你们也没听到,难道是我听错了?即是这样,不要再耽误时间,快些继续搜查”
笨蛋,不要啊…我就在这里,你还去哪儿搜啊,冷如霜暗自惨叫,可惜,嘴被破布团堵得结结实实,一个字也喊不出来,只能干急,却无计可施,这个家伙,怎么这么没自信呢,白夸了他半天。
听着语声渐渐远去,冷如霜火热的心,渐渐变得冰凉,完了,没指望了,听天由命吧!
“爹爹,是地窖里有声音呃,玲儿也听到呢”突然,一声稚嫩的童音软软响起,带着讨好,也带着些许好奇。
那一刻,冷如霜仿佛听到天籁之音。哇,老天终于开眼了。
“滚回去,死东西,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阿古颤抖的嘶吼,明显带着恐慌和不安。
冷如霜再次鼓起微弱的希望。
可是半天,她也没有听到白袍的声音,难道,这家伙对小孩子的话不放在心上?
就在她猜疑之际,终于听到白袍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是,声音里怎么带着莫名笑意?“阿古,昨晚在哪里过的夜啊?”
冷如霜有点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个时候,还有心说闲话,真是急病碰上慢郎中,你再急,人家不急。
“百花园”阿古声音也透着迷茫。
“跟哪个女人啊?”
“新来….那个打水女”
冷如霜又是一愣,不由在脑中回想几个打水女的模样,有些纳闷,是谁?怎么会被送去百花园呢?
“味道不错吧….,百花园那些女人,大多都是你开的苞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冷如霜不知白袍怎么突然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这个….这个….,岛主…”阿古斯斯艾艾没有答出个所以然,他的神经还处在极度恐慌之中,对主子的问话,他根本转不过来圈圈。
“虽然,你做为我的伴读,被一起发送海岛,令你受了很多苦,但….却享受了比王尊贵族还要多的艳福,总算….有所补偿,不过….,自今天起,你就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阿古,放心,我不会责罚你,只是….你将永远成为一名普通岛民,去,将人放出来吧”
冷如霜激动得闭上了眼,天啊,白袍这家伙扯了半天,总算扯到了正题上,这个可恶的家伙,干嘛非在这个节骨眼处,说这么多费话?
“岛主…..”听着阿古悲切的呼喊,冷如霜猜想他一定是跪在了白袍面前。
“求你将那女人赐与我吧,我真的很想很想要那个女人啊,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不做司女官,不要任何女人…..”
呸,冷如霜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想想他的样子,都觉恶心。
“阿古,我没有告诉你么?那个女人…..早已是我的女人,不然,怎会带她陪在酒宴之上,难道,我的女人,你也要争吗?”白袍四平八稳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一点破绽。
他的惊人之语,顿时,令阿古哑口无声,却也让冷如霜错愕不已。
这样的话怎能随便乱讲?
不过….反正自己没打算找男人,也不打算长久呆在这里,他这样一说,没准,会为自己以后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骚扰呢。
“看来,你真的是色胆包天罗,阿龙,阿虎,带人将这里夷为平地,即使掘地三尺,也要给我将人找出来”白袍终于不再隐忍,低沉冰冷的声音,就象暴风雨来临。
“岛主,不要….,我放人….,我马上放人”随着阿古妥协的回答,冷如霜眼前猛地一亮。
刹那间,清晨,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冷如霜只觉憋闷的肺腑,就象堵塞的网络,一下得以畅通。
她不露声色地盯着洞口,注视阿古的举动,生怕他借机伤害自己。
但,阿古只是一露面,便被白袍扯到了一旁,冷如霜再次体会到白袍的细心。
心中不由自主闪过一丝感动,不管怎样,这个男人算是再次救了自己。
白袍跳下洞口,伸手扯出她口中的破布,眼里明明闪过一丝怜惜,话语却满是嘲弄“女人,这一夜睡得挺舒服吧?”
冷如霜呶呶了嘴,满口的谢语,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刚刚转晴的心情,登时又被蒙上一层阴雾,这家伙,放着现成的恩人不做,非得做恶人,真是掏力不落好,没办法,实在没办法对这种人有好感,却也无心跟他斗嘴,只是面无表情的瞪着他,“帮我松绑好吗?”
“自然很好,不过….,你先要答应我两个条件才行”白袍好整以暇的蹲在她侧躺的脸前,高高在上的姿态,让冷如霜大伤自尊。
不由皱着眉头,忍气发狠“你不要落井下石,趁人之危,无礼的要求,我宁死也不会答应”,她以为白袍是要自己答应做他的女人。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干嘛这样生气?难道你自做多情地以为我会要你这样的女人?我的条件只有两个,一,不许找阿古报仇,二,为了我的颜面,必须住进我的寝宫,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碰你一根手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