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条街显得空荡荡,让玄机的话,也很是飘渺,仿佛这句话是从极远极远的地方,随着风,掠过挽歌的身边。那声音夹杂着一丝轻轻的叹息,可玄机一笑收住,再没有深说。
“我知道。”挽歌的声音很轻,但很认真。
挽歌本是想保持沉默,至少装作什么都不懂,可不知为何,她在玄机面前,竟然连敷衍都不会。
挽歌突然恨起自己的优柔寡断。
玄机温润一笑,一如往常,只是那淡淡地笑中,写着一丝惆怅。
接下来的一路,二人默然无语。只有那扫着落叶的秋风,在处理深秋之时的残局。
太后的病一定是快熬不住了,本来严格得不能再严格的皇宫,一听说来人是给太后驱邪的,二话不说,马上放行。
玄机挽歌二人是他们今日接待的第三十四个驱邪的。
不过,听带路的年轻内侍说,前面三十三个已经直接被妖猫灭了。
挽歌有些紧张地看了玄机一眼,后者还是波澜不惊。
挽歌突然后悔自己不长脑子地瞎许愿,为何要凑这热闹,自己倒没什么,就怕这倒霉样子给小师父拉后腿。
“挽歌,一会儿到了太后寝宫,我在殿内,你就在殿外,见到黑影就斩,不要害怕。”
挽歌握紧了无殇剑,
“好。可是小师父,你自己在里面,不要紧吧?”
玄机刻意放慢了脚步,和前面的那个领路的内侍拉开了距离,那内侍倒也不急,只是自顾自在前面走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玄机停下脚步,注视着挽歌,
“没关系的,你,就拿好无殇剑,不要让旁人闯入就好了。”
玄机瞥了那公公一眼,又转头看向挽歌,轻声道“快走吧!”
宫里的情况要比想象中的更为复杂,太后现在独自一人,直挺挺躺在寝宫里,那些废物太医连药都不敢开了。宫女和内侍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至于那妖猫,目前暂时被国师封印在太后寝宫里,所以严格来说,太后并不是那样孤单。
皇上领着后妃和诸多皇子皇孙在太后寝宫门口一站,听着寝宫内妖风呼号,见多识广的陛下也忍不住心肝发颤,有些个公主更是吓得用帕子捂着嘴,抽抽嗒嗒地哭着。
陛下远远看见内侍福德好似领着两个人往这边来,想着又是两个不怕死的过来了,但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拿出见到救命稻草的热情,快步赶上前去。
见那抹明黄色越来越近,玄机也不慌不忙,微微施了个礼。
皇上看见这小和尚虽然年轻,却也沉稳,芝兰玉树,倒有几分谪仙的气质,便是京都才俊站在跟前,也要照他逊色几分。皇上打量几眼,便觉得此人是个有些本事的,想到这,皇上也心宽不少,却多少有些急促,强耐着性子回了个礼,开门见山问道
“不知高僧,能否收服这妖猫。”
“小僧愿意一试。只是,这妖猫修为不浅,怕是会伤及无辜,还请陛下和各位娘娘暂且回避。”
皇上巴不得赶紧靠边站呢,要不是国师告诉自己要靠这真命天子的龙气震慑妖猫,他才不拖家带口听这屋里阴风怒号呢。
“好,那就派侍卫在殿外守着,有劳高僧了。”
玄机微微颔首,待到陛下一行人走远,转身轻挥衣袖,殿门吱呀一声敞开,那股妖风趁机窜出,挽歌几乎站不住,背后一阵冷汗。
玄机没有立刻走入殿中,他回身看向挽歌,正好触及她那略显担忧却又饱含深情的神色,玄机微蹙着眉,还是挑起嘴角,就像那日,蜀山升仙台上,他转身轻抛去一条手帕,心里不忍,可脸上还是笑意。
挽歌的目光追随着玄机的背影,直到那殿门又重重关上。
挽歌握紧了手中的无殇剑。
“小师父,你要平安无事啊。”
挽歌只听见屋子里一阵阵怒号,一声比一声凄厉,她心里急得很,可小师父又嘱咐过,切不要擅自打开殿门。挽歌也害怕自己添乱,只是仔细注视着寝宫周围,有没有小师父所说的什么黑影。
没一会儿功夫,果然有一道道黑影顺着几乎见不到的门缝,飘散出来,挽歌心跳加速,之前在陀山寺练过的一招一式在脑子里过了个遍。
不过,挽歌这样紧张,显然是多余了。
挽歌拔出无殇剑,向着那一道道黑影挥去,可她很快发现,并非是自己控制着无殇剑,倒像是无殇剑带动自己斩向那黑影。挽歌找到了几分灵动的感觉,剑法也比先前更娴熟了。而那黑影根本避让不及,触到剑刃的那一刻便消散不见。
寝殿外,很快恢复了晴空万里带来的神清气爽,可挽歌分明感受到了寝宫内的血雨腥风。
挽歌将那无殇剑收回鞘中,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不知所措之时,一个人影闪现。
“陛下命我进殿看看,高僧是否已经降服那猫妖。”
刚刚领路的内侍走过来,还是一脸客气。
“公公且慢,小师父之前嘱咐过,这猫妖异常凶残,任何人不得入内的。”
挽歌话音刚落,便听见一个凄厉的女声从殿内传来,像是受了什么重创。听那声音年轻的很,断不能是老太后的。
还是只母猫,挽歌心里暗自嘀咕着,听这动静,小师父定然是占了上风,知道小师父十有八九就要收了妖猫,挽歌心里跟着稳当了,接着转向内侍笑了笑
“看样子,小师父就要降伏那妖猫了,公公稍安勿躁。”
挽歌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那内侍脸色毫无征兆地难看起来,他脸上显出一丝惊恐与愤怒,不管不顾便直冲着殿门,三步并两步跑去。
还好挽歌反应快,一把拉住那内侍
“公公这是做什么?”
内侍怒叱双目,原本清秀的那张脸青筋暴起,他回身就是一掌,恰好劈在挽歌的左肩上。
挽歌被他打出六尺多远,直接摔在地上,比那次丹阳盟会青城派的人劈得还要狠。挽歌左肩又麻又疼,感觉自己被摔得七零八落,那把无殇剑也甩出了老远。
视线模糊中,挽歌看见那个内侍似乎已经动用内力,将那殿门撬出了缝隙,挽歌也顾不得疼,翻身抓起未出鞘的无殇剑向着那内侍比划着。
挽歌本着不惹事生非,不坐实罪名的原则,本来是没打算动刀动枪来真的,想着小师父本来马上就要大功告成,再支撑一会儿便好。
可那内侍虽然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功底却是了得,手持拂尘,快速回身,拂尘抽过一片虚空,像一只轻快的箭羽,只听见裂帛一般的脆响,挽歌的衣袖里随之渗了血。
挽歌疼得剑都拿不稳了,她捂着伤口,紧咬嘴唇,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那内侍也不想和挽歌浪费时间,他继续专注地动用内力,
本应该严丝合缝的殿门又是吱呀一声。
挽歌换了还没缓过劲儿的左手,拿着尚未出鞘的无殇剑,她想起当日蜀山凌潇月的开局的剑法,不知为何竟突然间参透一二,她单手微微用力,错开剑鞘,将那无殇剑向空中狠狠一抛。
明晃晃的剑刃像是那划过长空的寒星,落在内侍的身前,那剑尖藏在青石砖缝隙里的青苔上,剑身微微摇动。没有伤人,可恰好乱了那内侍的章法。他原本输出的内功此时被无殇剑打回,内侍自己也受到波及,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看着依旧牢固的殿门,挽歌长出一口气,可高兴了半截,骨骼错位的疼让她却又倒抽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