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早晨。
厨房里,一番忙碌的景象,管事的王妈有些手忙脚乱,今天采买的东西格外多,一批又一批的送了回来,要赶紧安排人接收清点,人手有些不足。
她刚停下歇口气,准备坐下喝口水,就听到“咣”的一声,一个小丫鬟不小心撞倒了放鱼的水桶,几条鱼倒在地上,“啪啪”地乱跳。
她砰的一下站起来,向前紧走几步,抬起一条手臂指着几个人:“还不赶紧的,赶紧的,再拿个大盆来,这可是活鱼,快点收拾!有没有点眼色呀?今天谁要是犯错,我也保不了你们!”
早上林管家召集他们几个管事开会,明确告诫他们:今天大小姐的未婚夫,正式上门拜见。各处都要行动起来,务必做到最好。谁要是让叶家丢了脸,严惩不贷!
可是她这里的人,也真是皮松了,都向没头苍蝇一样,看着忙忙碌碌,大错小错不断,看来是她平时脾气太好了。
想到这里,她对傻傻地站在一边的小丫头厉声说道:“你傻站着干嘛?还不赶紧去看着火。记下来,明天去领罚!”
小丫头抬起头,唯唯诺诺的,小心地开口道:“我……我……我不是来帮厨的,是佩兰姐姐让我来问一问,二小姐的早餐怎么还没送去?”
昨天周家帖子递的比较晚,太太非常重视这次午宴,亲自写了菜单。
早上林管家才临时安排,他们厨房人手少,不免手忙脚乱。早餐也比平时晚了两刻钟,只把主屋的早餐送了,其他各房还没来得及送呢。谁知道第一个来催的竟是二小姐,真是没有眼色!
“没看着,都忙着呢吗?大小姐的也没送呢!让佩兰再等等!”王妈没好气地训斥道。
这个佩兰是怎么回事?林管家那样精明的人,不知道是怎样教的女儿?费尽心思把她送到两个小姐身边,她不知道巴结大小姐,反而跟在那个软弱无能又心思敏感的二小姐身边,鞍前马后,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王妈暗中撇嘴,心中不屑的想着。
大约十点多,周明德携着重礼来到叶家上门拜访,大少爷叶书文亲自把他迎了进来。
进入客厅,周明德忙向端坐上方的叶广生与叶太太行礼。
礼毕,双手奉上礼单,他恭敬地开口说道:“岳父,岳母,明德这些年远在海外,没能和二老亲近,此次学成归国,特来向二老请罪。”说完又深深地施了一礼。
“周博士哪里话来?”叶广生淡淡的说。
他这一句周博士,让周明德心头一紧。看来岳父对他怨气还是很大,越发小心谦和起来。
叶广生此时脸色肃然,腰背挺直,对周明德说道:“我和同博兄是多年的好友,患难之交,彼时观你聪颖博慧,少年老成,可托小女终身,因此定下秦晋之好,如今却有一言不吐不快,不知你可愿听?”
“自然,自然!”周明德微微躬身,连声答应道:“岳父是我的长辈,小婿当面请宜,才是应有之意!”
“那好,明德,今天我们就开门见山,把事情摆在桌面上说。”
“岳父可尽请直言!”
“真真从小善解人意,兰心惠质,是我的掌上明珠。她在家中从未吃过一点苦,这几年倒为你流了几缸子的泪。我总盼着她一辈子平安顺遂,不叫人辜负。然我看你心高志远,前程远大,真真终究是小家碧玉,恐难凤协鸾和……”
周明德感到岳父话音不对,心里非常紧张,此事不能节外生枝,立刻打断道:“岳父此言叫小婿无地自容,我与真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承蒙岳父厚爱,这才定下白首之约,真真德才兼备,秀外慧中,我当珍之爱之,不敢相背。今天明德上门拜见,任打任骂,别无二话。恳请岳父念我少不更事,这才行事不周,可否原谅一二?”
此时他不敢怠慢,赶忙弯下腰,连连行礼。
他语气恳切,态度谦卑,仿佛岳父要不把真真嫁他,天都要塌了下来似的。
叶广生松了一口气。他心里也知道,周明德是佳婿,女儿又心心念念的惦记着他。若是有了变故,两家恐难收场。
他也是担心周明德是青年才俊,又年少多金,若是恃才傲物,有了二心,女儿的终身将所托非人。
这是他难以承受的。如今看来,不是最坏的结果,他也愿意给周明德一个解释的机会。
叶广生缓了口气,用眼睛扫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大儿子。
“傻站在那儿干嘛?还不给明德看坐?”
当了半天背景板的叶书文赶紧笑着上前。
“来,明德,到这里坐。”他忙引着周明德坐下,然后在一边作陪。
叶书文见父亲没有说话,忙轻咳了两声,说道:“听说你在欧洲的成绩很不错,导师很喜欢你?”
周明德知道这是大舅子给他台阶下,是让他赶快解释为什么没有如期回国,因此对着大舅哥友好的笑了笑。
“我的导师为人很好,他看我一个人在英国,学习又肯努力,我又一直随着他勤工俭学,也给他帮上了点忙,所以带我就像自家子侄,有好处总是忘不了我,后来因为我提出了一个实验的设想,他就一直让我牵头负责这个实验,所以当时压力也比较大,我想别的事情就想的少了,倒是忽略了国内这边,我听说有一些变故,也是因为我行事不周的缘故,我也是知道错了,还望兄长替我在真真面前美言几句。”说着还像叶书文拱了拱手。
实验是真的,知道错了也是真的。只有疏忽这件事情半真半假,那个时候,他还没法面对国内有一个陌生的未婚妻。
他不知道该怎么样解决这件事情,就在心里头下意识的忽略掉,一心一意的只做实验。现在这个情形他也没办法,自己做了错事跪着也要挽回。
周明德转头对着叶太太行了个礼,恳切地说:“岳母,您给我个机会吧。我想见见真真,求得她的原谅,别让她再恼我了。”
叶太太坐在那里,已经半天没有说话。叶老爷要教训女婿,她也不好拆台。
这时她看丈夫的脸色已经和缓,大概对周明德的解释还是比较满意,也就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和暖的微笑。
“好啦,孩子也知道错了,明德是咱们从小看到大的,哪儿有什么花花心思,想来也是自己考虑不周到。你也快别生气了,就叫真真出来吧,别再拘着他们了。”
叶太太语气温柔的劝说叶广生。
叶广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对周明德说:“中午留下来吃饭吧!”
他认可了周明德的解释,就不能一直是这样紧张的气氛。周明德终究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又是他女婿,不看僧面看佛面。
叶广生对着门外吩咐道:“去请大小姐来。”
此时周明德提着的心一下子放下了。
只听外面响起咚咚咚的跑步声,叶真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她早就来了,可是父亲让人拦着她不让进来。
叶真听到叶广生开禁,脚步匆匆地跨进门,却又立刻停了下来。
她微微喘着气,用手指抿了抿耳朵边的碎发,又习惯地拽了拽耳朵。
看到她这个动作,周明德瞬间眼前一亮,激动地站了起来:这是他的月月!没错!月月整头发的小动作就是拽拽耳朵。这个动作是那么的熟悉,他忐忑的心情终于落到了实处。
虽然之前有99%的可能:沈月就是叶真,叶真就沈月。
但是没到最后一刻,周明德还是害怕有那万分之一的差错。此时尘埃落定,他的心有了归处,这是他在这一世最亲近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周明德也用手拽了拽耳朵,叶真瞬间笑颜如花,这是他的明德没错了。
未婚夫妻见面竟是打着哑谜!
叶太太一面欣慰女儿到底是长大了,知道矜持。她刚刚还害怕,叶真像小时候一样,扑上去就搂明德哥哥。但此时又有些担心,这是明显有些生疏了!这可不行!几年不见了,也一定要赶紧熟悉起来,不然成亲以后怎么能美满和睦?
想到这里,她白了一眼叶真,这平日的机灵劲儿都哪儿去了,忙开口道:“真真,这是你明德哥哥,这是不认识了吗?”
叶真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像绽开的花朵,但并不开口,在父母兄长面前,她有些放不开。
在小女生的梦里,明德哥哥是非常亲近的亲人,平日见面小叶真非常爱撒娇。可此时,自认为老夫老妻的她,情绪就没那么外漏。
周明德赶紧上前,双眼紧盯着她,热切地说:“你,你还好吧?”
他满心满眼只有眼前这个人,轻声地说道:“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咳咳!”叶广生感觉这样不行,难道要一屋子的人听周明德说情话吗?
他赶紧咳嗽两声,对这两个青年男女说道:“你俩跟我到书房来,我有话要问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