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认亲很顺利,叶真和周明德收获了很多见面礼后,亲眷们散去。
周太太叫人捧出一个小匣子递给叶真,说道:“这是你们姑母给叶真的,她不能来,只得请人帮忙稍了礼物,他日你们有机会去北平,再去拜见道谢吧!”
周明德连忙问道:“姑母怎么了?不是说带表弟,表妹回来吗?”
周太太叹了口气,有些忧愁地说:“本来说好来参加你们的婚礼,一家人也可以聚聚,他们有很多年没回来了,可是,谁知到了临行前,你表弟突然发高烧,你姑母不放心,不得不改了主意。”
“那可真是不巧,”周明德也跟着叹了口气:“不知表弟现在怎样了?”
周太太微微笑道:“昨天接到电报,说是无碍了,你别担心。”
周明德点了点头,这个话题有些沉闷,大喜的日子,他不想多提,转头看了看周明诚,只见他脸色发白,两个黑眼圈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明诚,你这是怎么了?昨天晚上没睡吗?怎么脸色这么差?”周明德关心地问道。
周明诚一脸哀怨,用悲愤地语气说道:“大哥!你还说,昨晚你偷偷地溜了,害得我被拉住使劲儿灌酒,我都替你挡了多少酒了,害得我昨晚吐了又吐,一晚上都没睡好!”
说到这儿,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神在周明德和叶真身上扫了一下,又道:“你到是神清气爽!”
叶真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周明德一见不妙,马上接口说道:“你小子那么滑头,昨天怎么那么实在呀!哎呀!算了!记你一功,大哥那儿还有块浪琴表,奖给你啦!”
周明德祭起了贿赂大法,周明诚果然眉开眼笑,他早都看上四叔的那块浪琴表了,可四叔不给他,他嘻嘻一笑,连忙道谢:“那就谢谢大哥大嫂了!”
叶真也不由莞尔。
周太太心情正好,趁机说道:“我总算是放下一桩心事了,只是明诚的婚事也该抓紧了。”
周明诚一直不愿意定亲,拖来拖去都这么大了。现在大儿子总算成亲了,周太太把心思重新又放到了小儿子身上。杭城的闺秀她也一直留意着,其中有两三个还是蛮般配的。
周明诚一见周太太起个话头,大感不妙,他不想成亲。
他连忙说道:“啊,我还约了兄弟几个,我都给忘了,我要赶快去。”
说完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周太太气极,转头向周同博抱怨:“你看,他又这样,你也不管管!”
周同博今天心情很好,闻言只是笑笑,对周太太说:“我都说了,你别管他怎么样,你先自己看,你看好了,我压着他也得去相亲。”
周太太嗔道:“他若不愿意,还不得搞砸。”
周同博也无法,心中知道,主要还是周同轩的事儿对明诚影响太大。
周同轩姻缘路坎坷,一共定了三次婚,未婚妻或是意外或是病亡,因此克妻之名广为流传。
尤其是第三次,未婚妻是在与他同行中出了意外,当时事情闹得很大,对方家里抬棺堵住了府门,家中当时愁云惨淡,最后赔上了许多利益才了结了此事,结果周同轩,从此不再提成家之事。
只是令周同博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对二儿子的影响也巨大。
周明诚认为娶妻成家,风险极大,岳父这种生物他敬谢不敏。
周同博叹了口气,慢悠悠地对周太太说:“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他不愿意,也许哪天遇到合适的,哭着闹着也要把人娶进门来。”
又聊了一会儿天儿,周太太赶着周明德他们回屋,:“这两天忙忙碌碌的,大家都累了,都赶快回去休息吧,养精蓄锐,明天还要回门儿呢!”
周明德笑着与叶真相携而去。
第二天,叶真与周明德回门儿,众人相见之后,周明德大吃一惊:叶广生似乎一夜之间衰老了许多,这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岳父,您老可是身体不适?”周明德着急地问道。
叶真也非常惊讶,最近她忙着做嫁衣,也不太出门,竟不知父亲什么时候这么憔悴了,也急忙上前拉着父亲:“爹,您这是怎么了?
叶广生笑了笑,女儿婚礼他强打精神,为的是不让人看出他的异样,还好女儿的婚礼顺利完成了,胸中气一松,就有些熬不住。
叶真见父亲不说话,只得转头看向叶太太,只见叶太太的眼泪在眼眶里转动,就是忍着不肯掉下来。
叶真大惊,心中惶恐,她转头看向大哥,大嫂……突然惊异的脱口而出:“二嫂怎么不在?”
叶太太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语气哽咽:“你别提她,她胆子太大了……你二哥……呜呜……”
叶太太说了半截子话,一直呜呜地哭起来。
叶真急了:“二哥,二哥怎么了?倒是说呀!”
叶真只能转头求助大哥
:“大哥,你说二哥出什么事儿了?”
叶书文苦笑着,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妹妹新婚第一次回门儿,这不是让新女婿看笑话吗?
他连忙先劝母亲:“娘,您先别哭了,别把妹妹妹夫吓着了,还以为二弟出了什么事儿?你看连明德的脸都白了!”
叶太太也是一时忍不住
,此时听了叶书文的话,理智回笼,女儿女婿第一天回门儿,她在这儿哭哭啼啼,实在是不合适。
叶太太擦了擦眼泪,对叶真说:“你别急,你二哥没出事儿。他就是,他就是……老大,你给你妹妹说。”
叶太太觉得思维混乱,不知从何说起。让叶书文对叶真讲。
这事儿还得从上一次周同轩托人到金陵说起,来人到叶书武家里送了钱和书信,并且跟叶二嫂了解情况,只道什么都好。
叶二哥第二天回了信,同意叶二嫂和孩子先回杭城,叶二嫂回到杭城,还是没敢说出实情:当时叶二哥春天就从学校辞职,考进了陆军军官学校。一直让她瞒着家里,叶二嫂以夫为天,叶二哥让她怎么做,她就照办。
直到叶真婚礼。叶二哥仍然没有回来,叶二嫂实在隐瞒不住,才说出了真相。
叶广生知道了实情,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叶二哥早都想投笔从戎,去考军校,叶广生坚决不同意,压着他娶妻生子。看着他这几年老老实实上学,以为他放弃了。谁知道让他钻了空子。
叶太太气得口不择言:“你二嫂,你二嫂她就是个猪!这么大事她也敢隐瞒,她还把我们放不放在眼里?”
叶太太见不到二儿子,只得迁怒二儿媳。当兵作战,朝不保夕,她真想掰开二媳妇儿的脑子看一看,是不是都是草,知不知道当兵危险!
叶真松了一口气,吓死她了,她还以为二哥出了意外!
此时叶家,愁云惨淡,叶二嫂被禁足,回门宴也吃得无滋无味儿
!
叶真想劝父母,可又不知从何劝起,漂亮话谁都会说,知识青年向往革命,有理想,敢奋斗。
可是对父母双亲来说,要承担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巨大恐惧,这不是三言两语劝解的话,能解决得了的。
最后还是周明德开口劝道:“岳父岳母,事情也许没那么糟,听说这一届陆军军官学校,领袖很是重视,是天子门生,并且就在金陵,近水楼台先得月,恐怕以后也是近卫工作,未必会在外征战,您二老先别太急,事在人为,今后托关系给二哥找个合适的位置,也还是可行的。”
不得不说周明德劝人是有一手,他找对了切入点,二老最怕的是儿子有危险,并不是排斥当兵。现在这个世道,手中拿枪未必是坏事儿。
叶广生听周明德这么说,明显被安抚住了,微笑着说:“还是明德见识广,我真的是被你二哥气死了,也是呢,事情还没有发生,何必自己吓自己!我要有你这么个儿子,做梦都能笑醒!”
叶太太也说:“亲家母就是命好,明德乖巧听话,从不让人操心,哪像我们家这两个,从小到大让人操碎了心!”
周明德失笑,这是在自己儿子面前夸赞别人家的孩子,不怕自己的儿子吃醋吗?
周明德忙笑着哄道:“一个女婿半个儿,将来您二老有两个女婿,岂不是多了一个儿子?今后您二老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我定竭尽所能,否则真真也不饶我!”
几句话哄得叶太太眉开眼笑,气氛慢慢的轻松起来。
叶太太这时才回过神儿来,到底是女儿回门儿,这两天女儿过得怎样?还需要私下问问的。
叶太太拉着叶真回房单独说话
,周明德留下来跟叶广生,叶书文一起闲聊。
进了房,叶太太拉着叶真嘀嘀咕咕,问的都是叶真在周家的情况,叶真当然说好话。
周家人口简单,家庭和睦,又只有她一个媳妇儿,自然什么都是好的。
最后叶真还是给二嫂求了个情,毕竟事情是二哥做下的,二嫂也是左右为难,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也挺不容易的,别让人寒了心。
叶太太叹了一口气,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我也是气极了,恨铁不成钢,只是她的错处很大,我若是不罚她,也难以服众,过几天我找个借口,再免了吧。”
叶真见叶太太心里清楚,也就不说什么了。
回门虽然有些波折,但总的来说皆大欢喜。
回到周家,两人甜甜蜜蜜,过起了新婚生活,一时竟忘了,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