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
他趴在水泥地上,胸口被一块瓦砾抵着,颅腔感受到的心跳声格外大。
“咚……咚咚……咚咚……”
他觉得后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痛,好像从右耳后开始,又好像发自右边的腋窝处,痛得太烈以至于有了些奇怪的通感。他想吐。
“哈……哈……哈……”
他尝试着把一直向右歪着的脖子往左移动,可刚动了不到一厘米——也可能一点都没能动作,右半边身子乃至于全身的疼痛潮水般裹挟而来,粗暴地断绝了他继续尝试的念头。
“哈……哈……哈……噢呜……”
他喘了几口气,食管到胃的部分好像颠转了过来,分不清是血肉还是器官碎块的东西像堵着抽水马桶的U型管一样淤结在他的咽喉,无时无刻不存在着的极端痛楚和缺氧的眩晕感都在催发着会厌处的软肉痉挛扭曲。大口大口的血红液体混杂着暗红发黑的碎块残渣从嘴里喷溅了出来,他依旧维持着扭曲的姿势,使得下颌到锁骨的区域很快积累出一个腥臭的堰塞湖。
“呕……咳咳……咳……呕……”
一口血沫因为出行不顺逆流而返,呛得一部分血浆混着胃液从鼻孔另辟蹊径。
“这次是真的血流披面了”他想到。
他好歹有些习惯了林林总总的痛楚,也可能是人体的防御机制让他麻木了些,他一边咳着呕吐着,一边总算能够有了些思维活动的余地。
“右边身子,是被压碎了还是被贯穿了啊,完全感觉不到腿脚的存在了。现在这几秒钟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了?脑袋又晕又痛,也没见过往回忆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回啊?不过,这次是真要死了吧。”
他又一次尝试着把一直向右歪着的脖子往左移动——“咳咳……痛啊……咳……”换来的只有迸发的痛苦、徒劳地呕吐以及一声短促像鸭子一样的呼号。
“哎,脖子朝这边死得不痛快啊。罢了,终于……好累啊。”
颓圮的高架桥下,厚重而冰冷的混凝土块被重力啮合在一起,扭曲的钢筋好像地下乐队的痴迷者,把手臂恣意张扬地向着天空伸去。这一堆残骸边缘,一只紫青的右手像跟肿胀腐败的茄子,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忽然,半空浓重的铅云终于酝酿出了愤怒和戏谑,不停歇的雨点打在地上,那一团好似右手的物件下面淌出了些黑红色的液体——也好似有,也好似无——再过了会儿,雨更大了些,连右手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