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和园。
慕翊单手握着玉笛,石珠锃亮,上面的“音”字不断闪出熠熠的光泽。他从慕栩封住他的棺材里逃生,内力几乎用尽,还废掉了左手,千难万险,才终于回到了这里。
他被软禁的三年,手下依旧在打探不死族的秘密,却未有进展,不过‘噬魂’的解法已经找到线索。
他斜卧软榻,青丝未绾,垂坠肩头,面色有些微白,显出几分病弱。
手下之人在门外回报:“主子,西岳国尹将军一月后迎娶灵儿公主,三皇子带着贺礼前去祝贺。”慕翊眼神微动,但双眼没有离开过石珠,他呼吸轻浅,许久,才低声吩咐道:“继续探查。”
“是。”
将笛子收进怀里,慕翊不着痕迹促了一下眉头,清浅的呼吸略微紊乱。龟息丸的副作用,大大影响了他的身体状况,他时常觉得乏力,呼吸困难,内力将散不散。他缓缓坐正身体,右手运气调息一个时辰,方才觉得舒服了些。
睁开双眼,浅淡的目光多了一丝生气,起身来到了隔壁尹卓曾经住过的房间,环视了一圈,在室内放了两颗夜明珠,温润的光泽,映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他轻轻的笑了一下,笑容很浅,却很暖。
卸下曾经的光环,褪去往日的皮囊,慕翊不再是才能冠绝天下的北慕国太子,更加不是受人监视的棋子,他的眼中多了一丝决然。他缓慢走动,逐一安排好城内事务,对着虚空唤道:“隐一。”
隐一遂现身答“是。”隐一是慕翊的暗卫首领,他身着黑衣,周身始终萦绕着黑雾,让人看不清面貌。沉默寡语,武艺高强。因慕翊服下龟息丸诈死逃生,身体大损,而手下的暗卫失职,未能保护好主子的安全,受了重责,尚不能行,是以隐一随时保护在慕翊身侧。此时,自是知道慕翊有何打算,现身片刻,即隐去,暗中跟随慕翊身后相护,前往颍川。
……
一月后,新婚夜,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尹卓受到来自各方的敬酒,她一一接下。大红喜袍衬得她微醺的脸有几分诱人。自琉璃死后,她一直没有笑过,今日却挂了笑,淡淡的,别有一番风采。虽然戴着半张面具,但仍然难掩气度,众人夸赞她与公主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恭喜皇上得尹卓如此大才之人,西岳国江山必将更加昌盛。
皇帝龙颜大悦,颁布诏旨,封尹卓为护国将军。
慕栩看到她淡笑的嘴角,想起了那晚她熟睡的样子,眸中的势在必得一闪而过。
皇帝回了皇宫,宾客也渐渐散去,尹卓收起脸上的笑意,走进后院。
洞房之中,灵儿公主在紧张的等待着,开门的声响令她紧张的心打鼓一般的跳着。听着脚步声慢慢走近,她的手指捏的很紧很紧。灵动的眼睛闪着期待之色,等待着面前之人,掀开红绸盖头。脚步停在她的跟前,她透过盖头下面的缝隙,看到了鲜艳的婚鞋,一双纤细的手指捏住盖头边缘,缓缓揭开。面前的脸正是她日日痴迷思恋的,银质面具的冷辉,此时染了几分暖意,她轻声唤道:“将军。”羞红的脸痴痴的看着面前之人,未饮合卺酒,便行了圆房之礼。
而与此同时,楚睿和梓溪等人,已乔装成为慕栩的随从,跟随慕栩来到了驿馆。不日,一行人即离开西岳国,去往北慕边城——颍川。
洞房之中,卧榻上的女子已经昏睡,男子起身穿戴整齐,他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端正但平凡的脸。此人是慕栩的亲随,身形气质与尹卓有几分相似,慕栩命令他乔装成尹卓,玩了一招暗度陈仓。
尹卓在暗处,此时闪身走出来,说道:“你可以离开了。”那人抱拳一礼,闪身遁去,身法之快,令尹卓微讶,慕栩的手下,自然也是不养闲人的。
尹卓转身看着昏睡的灵儿公主,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她在等“她的夫人”一觉醒来。
灵儿公主醒来,一眼便看到坐在桌边的尹卓,她四肢酸软,艰难起身,轻唤道:“将军。”
尹卓冰冷的看着她,而后将一物扔到了她面前。是一个手掌,鲜血早已干涸凝固,但手腕边参差的皮肉,看得人头皮发麻。
“啊!”灵儿公主惊声尖叫,捂紧了双眼,吓得浑身颤抖,大哭起来。
“知道这是谁的手掌吗?灵儿公主。”尹卓声音冰冷。
“将军,”灵儿放下手,看向尹卓,她声音颤抖,“这,这是……”
“琉璃是怎么死的?”尹卓更为阴冷的问道。
灵儿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尹卓。
“哼,这是沈俊之的手掌。”
灵儿浑身颤栗,目露惊恐。
“你放心,我是不会这样对你的,我只是要让你知道,让你看见而已。”
未再逗留,尹卓毫不理会灵儿的呼喊,决然离开卧房,黎明时分,她带着琉璃的骨灰和牌位,飞身离开了西岳。
沈俊之在尹卓和灵儿大婚当日,被人阉割了,并且被硬生生拧断了双手和双脚,然后放了蚂蚁啃咬伤口。这是慕栩的意思,这样的惩罚,当真让人生不如死。
尹卓先一步到了颍川,她来到昌隆酒楼天字一号房,想安排线人暗查慕翊行踪。
意外的是,一人早已等在了房中,是她曾经在国安寺见过的绸带遮眼的男子。尹卓呆愣许久,听见那人似乎极为悠远的声音,“尹将军!”尹卓回神,盯着男子遮眼的绸带,和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尹卓微顿,才问道:“你才是昌隆酒楼的幕后东家?”
男子摇摇头,声音依旧悠远:“不是。”
“那你怎会在此?”尹卓蹙眉。
“我知你想查之事,特来告知。另外,慕栩此人,将军请远离。”
尹卓眉头微挑眉,问道:“何意?”
“慕栩心思深沉,比慕翊更甚。他惯会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远离此人为好。”
尹卓看着他的脸,辨不清神色,只看得出他的严肃和慎重,良久答道:“多谢提醒。”而后继续问道,“你知我想查何事?”
“北慕国,慕翊的行踪。”那人答道。“他一月前被慕栩钉在棺材里,三天才破棺而出。”
尹卓震惊,慕栩竟如此狠毒对待自己的亲哥哥?
“出来之后又去了何处?回了静和园?”尹卓继续问道。
男子点头,又说道:“不日,慕翊也将到达颍川,此人将军可信。”他再未说话。
尹卓垂眸思虑很久,才又双眼逼视着男子,说道:“你还未告知我你的身份!你如何知道这么详细?”
男子停顿片刻,“梅,”他说道,“这是我的称号。”
尹卓挑眉,‘称号?’但见男子不欲再说,她站起身,说了一句:“多谢告知!”转身推开房门。
梅静坐片刻,他扶上遮着双眼的梅花绸带,稍顷,身形渐渐消失在原处。
看着他消失,尹卓震惊不已,凭空消失?真是诡异莫辨。
而慕翊果然如梅所说,两日后的傍晚到达颍川,他即刻安排与尹卓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