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医院里总是不缺热闹。倪葵坐在等候椅上，不说话。走廊的一边，陈万明和倪夜在说着什么。
“你父亲和我打了一通电话，那时我正在回黎县的路上，听到了急刹声，还有一阵模糊的杂音，我知道肯定出事了，之后，我再也联系不上他。他肯定与你说过吧，那些陈年旧事。”陈万明毫不掩饰脸上悲痛过后的狼狈，他和倪国刚几十年的交情，怎会不悲伤。倪国刚死了，当场毙亡。被护在身下的刘萍倒是有一线生机。
“陈叔，这不是一场简单的事故。刹车的地面痕迹，车身的撞击凹陷，这些迹象又怎能让我信服？”
“你说的在理，出事路段又是监控盲区，敌人在暗，小夜接下来是一场未知的恶斗，切不可莽撞。尹志强那边我已经取得联系了，你知道的，这是你父亲的意思。”陈万明抬头望向倪夜，眼前的人早已褪去了儿时的稚嫩，倒是多了几分俊气和稳重。眼角犀利，黑瞳里满是坚毅与仇恨。
急救室的对面，一个西装革履，面上慌乱，额上微汗的中年男人神情慌张地冲了过来。他一眼便认出了陈万明。
“陈万明，怎么样了，到底怎么回事？”尹志强说完便呼着大气。
“二哥恐怕是……嫂子……还……”陈万明似泣非泣地说着。
急救室里，刘萍睁开了眼。她看见了白色的墙面和身旁忙碌的白影。仪器运作的嘀嘀声直入耳里。
“医生……”痛苦而无力的哀鸣，却在混杂着嘀嘀仪器声和人们呼吸声中极为突出。
门外，急救室的灯灭了，众人都绷紧了弦。倪葵从椅位上跳了下来。门一开，便都拥了上去。“医生，怎么样了？”尹志强扯着嗓子问。急救室内，刘萍忽闻其声，容色微展。一护士走了出来问：“谁是尹志强？病人要见你。”
倪葵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走了进去。心里有种难以陈述的滋味。倪夜瞥见，一手随之搭在妹妹的后肩，犹似要传递某种力量一般。
“我很抱歉，请利用好最后的时间。”倪夜拥住欲冲过去的妹妹，看着医生消失在走廊那头的背影。倪夜知道，此时此刻，他必须冷静，担子很重，还要时刻警惕“躲在身后的眼睛”。
房内，尹志强看到病床上虚弱的妇人，鼻子微酸。
“从未想过，和二哥二嫂重逢的那天会是这样的场景。”
“二十年的清静生活我也满足了，柏寒和倪夜差不多大了吧。”刘萍微弱的声音听得尹志强生疼。
“放心，二嫂，我会请最好的医生……”
“老尹，你二哥走了，我也不想苟活，况且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我只问你，当年的许诺可算数？倪葵和柏寒……”
“算！他两的事我会有安排。只是大哥当年的孩子，我还没能有个交代。”
“老尹啊，你还不了解你二哥？”
“你是说……”
“对！倪葵和倪夜就拜托你了，往后要更加注意才是。可否帮我叫一下他俩兄妹……”
倪葵跑进房里，俯身把母亲抱住。刘萍轻抚女儿的背。
“孩子，妈走后，你跟着尹叔叔，他会照顾好你的。你跟柏寒要好好相处。”
“我要你和哥哥照顾我。”倪葵哭诉。
刘萍望向儿子，倪夜也看向母亲，两眼对视无语。刘萍心里隐痛，她对不起倪夜，明知他对倪葵的心思，却屡次告诫他。让他欲爱不能。她是个多么残忍的母亲啊！
“小夜，照顾好自己和妹妹，妈妈对不起你。”刘萍哭了，泣不成声。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是，这也算是随了老倪的愿了。
转了病房，刘萍看着眼前的人。有倪国刚多年的兄弟，还有自己的孩子。唯独，心里的他不曾到来。当事故来临的那一瞬，刘萍明白了，有人在编导，有人在配合，她始终不曾忘记老倪，那个把她护在身下的人。
遣散了做笔录的警察，又劝退了两兄妹。刘萍累了，但此时的她是幸福的。满脑都是倪国刚的身影。面带笑意，安详入睡。她的时间，停在了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