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普杜勒不由自主地想透过窗户望向钟声传来的地方,那地方似乎很近。但医生显然比他更具备一个猎手冷静的品质,她不为外物所干扰地靠在床榻边挑衅道“不再继续玩了吗?”
阿普杜勒将廓尔喀刀抵在身前做出防守状,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一只毒蝎,总把厉害的藏在后头。
将止痛的干草叶放到嘴里嚼咽的阿普杜勒死死防范着医生,死寂的对峙中他等待着医生的后手,可他忽然感觉疼痛从手臂关节处蔓延开来,他吞服了止痛的天然植物,但还是很痛,先是针扎的刺痛随即就像被钝刀割过一样叫人无法忍受。
阿普杜勒抬起手,看见自己的关节处有一根极细的红色丝线钻了进去,“fuck!”他怒骂着用指甲掐住丝线随即将其拔了出来。
可接下来震惊的一幕让这个中东男人僵在了原地,那根极细的红色丝线竟被指甲掐着开始扭动起来。阿普杜勒毫不犹豫地将它扔了出去,但丝线掉落在地仍旧像暴露于土层外的蚯蚓一样剧烈地扭动着。
“这也是你的暗器?”阿普杜勒感觉头皮发麻。
“不!”医生震惊地指向阿普杜勒身后的那堵墙。
阿普杜勒僵持了一秒,才缓缓转过头去。
“我的天呐!”阿普杜勒简直要摔倒在地上。
密密麻麻的血色丝线攀附在瓷砖墙面上,不知从何处汲取的血液在纵横交错的丝线中形成某种输送回路,类似蛛网状的血管或者植株的根系脉络。
“你是不是用这个杀死了我的人?”忽然想到门外第三具尸体的阿普杜勒感到鸡皮疙瘩蔓延到全身,他搬动尸体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那种刃条一样丝线会有这般诡异。
“这......”医生下意识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同样被这状况震惊得目瞪口呆。
她确实在窗口布置了这种蛛丝,目的是在她从蛛网狭小的空档里钻走后追逐者若是同样破窗追击就会在坠落中任凭自重将自己切割成碎片,这是她预设的后手,却没想到那种特殊材料制作的蛛丝居然活了过来,还通过窗户的缝隙钻进来生长在墙壁里。
她将自己的手指按在刀锋上擦拭着,借助锋刃划破皮肤的痛感医生终于确定她此刻并不在一个荒诞不经的梦境里,但更大的恐惧开始缠绕着她。
当阿普杜勒对付手中的那根丝线时,医生才注意到墙上有一缕粘稠的红色在蔓延,紧接着分叉,蔓延,再分叉......随即一张轻微蠕动着的“血管膜”就贴在了整赌墙壁上。
“那是我的血?”内心极度不适的阿普杜勒暗想着摇摇头,要用血“涂抹”这么一堵墙壁那自己早就成了木乃伊一样的干尸,应该是楼底下那些飞禽和蝙蝠的尸体,还有......阿普杜勒看到一丛丝线缠绵着如粗壮的根系一样从门缝钻到过道上,那里放着他同僚的尸体,一想到这儿他就忍不住挥刀要将这些恶心的东西斩断,但眼前的种种诡异让他不敢妄动。
“叮......乒”毛玻璃相互摩挲的刺响。
活化的丝线似乎有着某种融合物质的功效,蔓延的血线附着在药柜上,然后瓶瓶罐罐都成了伸展的茎叶的一部分,相互连接的部分药物在瓶中发生反应继而驱动丝线里的血液加速流动,看着满满两柜子的药物腾升着蒸汽乒乓作响,阿普杜勒觉得最为古老神奇的炼金术也不过如此。
“我们......还不跑吗?!”说话小心翼翼的阿普杜勒脸色变得极度难看,地板上已经弥漫了一层水雾可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眼前的一切都让他觉得自己见到了鬼。他惶恐地扫过墙角一扇窄窄细细的换妆镜,镜框被急剧生长的血藤缠绕着,水汪汪的镜面泛起波纹,房内的镜像里没有任何人,只有血藤在寂静中生长,自己在光中的影像好像被这些流淌着粘稠血液的藤蔓给吃掉了。
阿普杜勒浑身颤抖,却不敢轻举妄动,看着那门框下和窗槛上不断汲取养分的血蔓,阿普杜勒觉得自己品尝到了前有恶狼后有悬崖的属于羚羊的绝望感。
但聪明而勇敢的羚羊会趁着恶狼扑倒同伴的刹那从它们的头顶上蹦跃过去,然后奔向广袤的草原,这里只有两只羚羊,阿普杜勒显然想做那只活下去的。
“跑?!”看着藤蔓抽出血淋淋的肉芽的医生猛然惊醒,她连忙转身却发现身后的毛毯已经干瘪地塌了下去,床单还是温热的,但床上的人不见了。
“咔......咔......”
声音从头顶传来。
医生只感到一股恶寒顺着脊柱窜到颅腔里,她机械一样地抬起头。
天花板上粗壮的藤蔓抽出肉芽钻到了活化的日光灯管里,以一种近乎折断破碎的姿态扭曲着的日光灯管紧接着熄灭,随即像蛆虫一样复钻复出的肉芽开出了幽蓝色的花。
光即刻蔓延,所有肉芽都抽出了散发着海一样湛蓝色的茎叶和花。
这浪涛一样起伏的光波很美,但已是巨大肉瘤的血管膜在墙壁上像心脏一样抽动,粘稠的血挂着长长的血丝滑落在潮湿的地板上,这房内急剧变化的一切都超乎了两人的认知。阿普杜勒此刻想拔腿就跑,但努力抽动的腿变得就跟冷冻室里的猪蹄一样僵硬,他死死地盯着股动膨胀的肉瘤,隐隐感觉里面有某种东西正在孕育成型。
“当!”钟声回荡,几片湛蓝色的叶子脱落着飘荡,化为蓝色齑粉簌簌落下。
狂风推开了窗户,月光无从阻挡地泼洒进来。
两人齐齐转头。
窗外,一座漆黑无光的哥特式教堂伫立在群乌腾舞的魅月下,气势宏大的管风琴如电闪雷鸣般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