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轿夫身板挺直,柴刚对众人的议论更是置若罔闻,未入楼外楼的时候,他对江湖上的流言蜚语已经嗤之以鼻,更何况这十年来的深居简出。
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目的和意义。嘴长在别人身上,长短纷纷,岂能封禁所有人,活好自己,就是对人生最好的态度。
他从来不出压轿的差事,这次却是他主动要求,他也想见一见,这个最近让江湖这趟浑水沸腾的少年,有何不同之处。
接着薛掌柜之后出来一少年,没有想象中的丰神玉朗,气度不凡,反而一副慵慵懒懒的样子,虽不像市井之徒,但也无世家子弟的气质。
没有什么稀奇之处。薛掌柜从门口引路到柴刚面前的时候,三层内外的人嗤鼻声沸,随即散去不少。
剩下的人本等着薛掌柜会将少年英雄故事,说一说,讲一讲,反而只听到他对柴刚就说了一句话。
“这就是请柬上的客人。”
不客套,也没有多余的话,说完独自转身走进了四方客栈。
柴刚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对薛掌柜的来去视若无睹,眼神稍微打量了一下莫星辰,也没有多余的话。
“请上轿。”
客套的话听起来不但自己觉得无趣,说起来也难受,既然决定要去楼外楼看一看,所以莫星辰也不墨迹,见轿夫掀帘示意,微微一笑,入轿坐好。
“起!”柴刚沉声道。
只见四个轿夫各自归位,蹲地一肩抵住轿杆向上,双手扶住轿杆向下,轿子正面居右轿夫说话如唱“起——轿——”
四人同时发力,正欲将轿子抬起,突然。
“慢着!”
兴致阑珊,稀疏的人群本将四散,却被这突兀,震响的声音定在原地,左顾右盼,寻声之源。
轿子的正前方,剩下看戏的人如退潮般向两边慢慢散开,显出来两个人。
一老一少,少的在前,老的紧靠其后。
年少的背着双手,穿着一身白色上好料子的缎子,腰间悬挂一把剑,剑穗飘红,面色俊朗,但眼神中充满着傲气,不单他自己,旁人也感觉自己被他看得低人一等。此人应该不简单。
老者约摸五十左右,穿着一身绣着金边的紫色外袍,留着山羊须,面色泛紫,三角眼,像毒蛇,左手执剑。
见一老一少挡住去路,柴刚没有动,只是很平静的看着他们,面无波澜,轿夫也没有惊慌,身板挺拔的站在轿子的四角。
自从进到轿子以后,莫星辰就像消失了一样,轿子里面没有任何动静,静的就像轿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一样。
年少的也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动,但是好像有什么在动,是他看轿子的眼神在动,就像一把利剑,从眼神中疾射而出,直挑轿帘而去,挑起轿帘,看看轿中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本来很热闹的街道,突然一下子变得很安静,静的只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少年很喜欢这种感觉,所有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就像无月有星的夜晚,仰望苍穹,最引人注目的一定是最亮的那一颗。
“我要看轿中人!”少年倨傲的说道,“听说,能坐楼外楼青色轿子的人不是一般的人,而且好像至今为止第一次有人能坐上青色的轿子。”
少年就像用命令的口吻让家丁做一件很小的事情一样。
本来安静的人群,突然变得躁动起来,就像平静的湖水被扔进一块大石头。
柴刚本来平静的脸,突然变得怪异。
“只要坐进了青色轿子的人,就不是谁想看就能看的。”柴刚沉声道。
“那什么人可以看?”
“楼主当然可以看,本来他就是楼主请的贵客。”
“除了楼主之外呢?”
“楼主之外,就得是有分量的人。”
少年向前两步道:“你看我是不是有分量的人?”
柴刚道:“我不觉得你是有分量的人。”
“哦,难道我丁成杰都不行?”
“不但你不够分量,就是站在你身后的二叔也不行。”
丁成杰冷笑道:“你居然认识我们?”
“楼外楼不需要知晓一般的人,但幸好你们青城派有几个人还在楼外楼的消息之内。”
丁成杰舒心的笑道:“那我们青城派哪几个人还能入楼外楼的法眼呢?”
柴刚道:“其实只有青城派掌门丁云鹤一人,你和你二叔只不过是顺带需要了解一下而已,即使你是丁云鹤的独子,好像近几年有点名头。”
本想说的话却鲠在喉,就像苍蝇卡住了一样。丁成杰脸色变得阴沉,就像初夏多变的天气一样。
本来周围的称道声,这时却变成了笑声。
“如果我非看不可呢?”
柴刚走到轿子的前面,面对着丁成杰道:“那你就非得先过我这一关,只要你过了我这一关,你想怎么看都行,甚至你可以杀了他,然后拿着请帖,坐上轿子,让轿夫抬着你去赴约都没有问题。”
“这么简单?这也可以?”
“就这么简单,很多事情本就没有那复杂,而且我想关于楼外楼的很多规矩,你应该打听的很清楚。”
“原来还真有这种规矩。”丁成杰很兴奋。
“一直都有,只不过真正能够成功的一个都没有。”
“今天说不定就会有第一个成功的。”丁成杰不再背着双手,变得认真,双手握剑行礼道,“请指教!”
“也说不定江湖上又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故事。”柴刚缓缓说道,“无胜负,只-决-生-死!”
柴刚的最后四个字,一个比一个慢,但就如敲在每个人的心里,一个比一个重,最后一个字如同击碎初夏和寒冬之间的隔层,本来无风的街道,突然让每个人的脖子感觉到了冰冷的凉意。
人群自动散开,远离,最后好像整条街上只存在:六个人,一顶轿子,和深秋的肃杀。
丁云鹤亲传,加上自己不论春秋督促,丁成杰已经青出于蓝,甚至自己都要全力以赴才能不至于落败,丁秋雁实在很满意。
虽然作为他的二叔,对丁成杰的傲气颇有微词,但是能跻身在当今武林年青一代前十,也是对自己付出的一种肯定。
这次下山就是为了历练,人只有在历练中成长才会更快。他也在为丁成杰掠阵。
虽然丁成杰很傲气,但是对敌却不浮躁,与柴刚试探交手数十回合,一点都不落下风。
快!
二人经几十回合交手,又回到当初的位置,好像两人就没有动过手一样,一切又回到最初。
丁成杰的脸色又露出了骄傲的神情。
柴刚的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就见他反握青龙刀,龙头对着丁成杰。
“你确实不错。”柴刚很平静的说道,“如果你能接下这一招,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