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这声称呼一出口,所有人再次目瞪口呆,全场鸦雀无声。
玄雀道:“我明白。这些年你代替我忍辱负重,是我有愧于你。”
段祈锋抬起头看着他,看着这位失散多年的表哥,不觉间已有泪光闪动,而后转向谢雄,深深的一俯首:“义父!孩儿绝非存心欺瞒您,只因家父,不,现在应该说是……舅舅,是舅舅让孩儿顶替了表哥的身份,以段家堡第三代守剑人的名义,投奔到您的门下。”
谢雄听他说出当年的实情,激荡的心潮久久难以平复,半晌,方自敛目长叹道:“段兄为何要这么做……”
玄雀解释道:“父亲是为了保护我,因为……我能觉醒镜璧剑。”
这一刻,已然没有了先前的喧哗,只因所有人都已被今日突发的种种惊得麻木了,全场陷入了压抑的沉默。
谢雄缓缓道:“如此说来,你就是传闻中那个与镜璧剑有血契的段家孩子?看来此事并非虚传。”
玄雀道:“是。”
谢雄迟疑道:“那镜璧剑如今……”
玄雀道:“也在晚辈手里。”
谢雄蓦地一惊,一瞬间全明白了:“原来那晚的盗剑之人,竟是你?”
纹蝶立即接口道:“那倒不是,他那时候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谢雄猛的转首怒瞪了他一眼:“燕毓麟!又是你!怎么,这件事莫非又与你有关?”
纹蝶道:“把‘莫非’二字去掉,就是我偷的,我既然做了就不怕承认,该我承担的我也不会推卸,但凭盟主发落。”
“你……”谢雄对他那任意妄为的性子纵有十分不满,奈何念在他是故人之后,看在秦临风的面子上也不好当众发落,缓缓叹道:“你这孩子……可你是如何得知藏剑装置的机关所在,如何完好无损的将剑取出?”
“这个……”这句话倒是问到了点上,纹蝶一时哑口无言,毕竟不是他亲自动的手,也确实不知聂浪如何操作的,着实编不下去了。
聂浪道:“是我。那日我随盟主进入天机阁,就已经看出了机关所在。夜宴时趁人不备将其取走,燕毓麟只不过配合我制造了点混乱,方便我得手,却让他抛头露面,背上了盗剑的嫌疑。”
纹蝶道:“嫌不嫌疑的对我来说无所谓,好在这把剑争气,总算没有辜负咱们一番努力。”
事到如今,所有的疑团都已化解,谢雄缓缓叹道:“好啊,聂教主,你们竟合起伙来算计谢某,联手作案,把谢某置于何地,把骁武门当作何地!”
聂浪道:“事先没有知会您一声,是在下的不是,但这把剑原本就应该是属于段祈锋的,而真正的段祈锋不是别人,正是不才在下的玄右使。”
厉星痕道:“虽然取剑的手段是有些不正当,但此剑物归原主,合情合理,我等就当是先斩后奏了。”
玄雀道:“盟主,此事全因我一人而起,教主和燕毓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此事理应由我一人承担。”
纹蝶道:“你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承担个屁。”
“够了!”谢雄一声怒喝,眼见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既然玄右使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段家堡之子,祈锋也已承认,那么从今往后,镜璧剑与骁武门再无关联,谢某也算对得起段兄弟在天之灵。”说罢,再也不理会四人,转身而去。
“爹!”小梳追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看玄雀,心里同样不是滋味,可见他这一次是真的把爹爹惹怒了,只能等日后慢慢跟爹爹解释,慢慢缓和他二人的关系,顿了顿,又加快脚步追赶上去。
段祈锋也是左右为难,面对这位表哥深感愧疚:“表哥,我……唉,小弟先去看看义父,来日方长,往后再与你叙旧。”打过招呼后,也带领青锋卫一并护送盟主离开。
紫御骑大批人马也陆续撤离现场,临走前,马骏辰还不忘折回来教训教训燕毓麟那小子,气势汹汹的杀到他面前,当着众人的面,猛的捶了他一拳头,捶得他五脏六腑都要震碎:“你小子,还跟小时候一样,满肚子坏水!把你哥我耍的团团转!你给我等着,看哥以后怎么收拾你!”
纹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憋得一脸苦涩:“哥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饶了我吧,私下我保准让你收拾个够。”
“死性不改!”马骏辰气得痛骂了一嘴,指了指他,意思是你给我等着,然后追随众人而去。
“哥哥走好。”纹蝶看着他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哭笑不得。
吟奴见状偷偷的笑着,在他腰间冷不防的戳了一指,小声取笑道:“死性不改。”
“别闹。”纹蝶捉住她的手,示意她别在大庭广众下动手动脚,一抬眼正好跟凉婵视线对上,向她走去。
凉婵面对他二人,满心感叹的道:“想不到,所有的阴谋都围绕着这一把剑。”
纹蝶道:“好在一切都已真相大白,总算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吟奴道:“你倒是可以安心睡大觉了,那我呢?我可被你害惨了!”
纹蝶何尝不知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那份恩情无以为报,又岂是几句话能够说清的?半晌,终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凉婵自也看得出他对花吟奴的感情很是复杂,饱含了感激、感动、歉疚、不忍,还有那一份深沉的、隐晦的、无法否认的爱,而自己同样发自肺腑的感激她的恩情:“这次多亏了吟奴姑娘舍命相助,你才能有今天,你可要好好感激她才是。”
纹蝶道:“那是自然。”虽然答得顺口,表情却难免有些尴尬,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他本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但此刻同时面对两个女孩子,终究无法做出明确的决断。
凉婵考虑到吟奴背弃了煌琉神殿,事后必然会遭到追杀,走上亡命天涯之路,往后还不知该何去何从,自己显然不能弃她于不顾:“吟奴姑娘往后要去哪?”
“我……”吟奴犹豫的看向纹蝶,当然是希望能跟在他身边,希望得到他的肯定。
凉婵见纹蝶始终不表态,怕是也顾虑到自己的感受不敢轻易对她许下承诺,上前牵起她的手,正色道:“你是为了他才不得已背叛了凌飞,这个责任他必须要负,若他忘恩负义弃你于不顾,连我都无法原谅。而且如今凌飞必然不会放过你,同样,他也不会放过我,既然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不如就让我们一同面对。若你实在无处可去,不如往后就跟在我们身边吧。”
一番话让吟奴深感意外,想不到她竟能大度的接纳自己,感到欣喜的同时,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凉婵道:“当然,姐姐不是说,要与我公平竞争么?”
此话一出,连纹蝶都已愣住,公平竞争是什么意思?这两个丫头私底下到底交流过什么?
他曾想过各种各样的情况,最坏的不外乎两个人会因自己成为敌人,而自己也注定会在两人中面临艰难的选择。这些事曾一度让他心烦意乱,根本不敢想象,眼前两个女孩子竟会和平共处?
这简直就跟白日做梦一样……
吟奴迟疑的看着凉婵,又时不时看向纹蝶,心头的感动化作泪水凝满眼眶,用力的点了点头。
眼下这微妙的气氛,在场之人都能感受得到,无一不佩服凉婵的大度和明事理,也看得出花吟奴为人重情重义,这两个女孩子为了心爱之人做出的牺牲大家都有目共睹,同时也能理解燕毓麟作为当事人的无奈。
聂浪看着这一幕,心间感慨万千,那个曾让自己牵肠挂肚的女孩子,她的宽宏大量让人既钦佩又怜惜,同时又不免在心底默默叹息,感觉姓燕的小子真是烧了高香,才会遇到这样两个情深意重的女孩子,一个为了他甘愿舍弃一切,一个为了他可以包容一切。
玄雀亦有同感,但愿他不要辜负这两个善良的女孩,但偏偏感情的事无法两全,这便是最大的悲哀和无奈。
厉星痕纵也看得出这三人都是真情实意,但面对这复杂的三角关系还是觉得头疼,心道感情这东西实在是太麻烦了,幸亏自己没趟上这种事。
聂浪长叹道:“我们走吧,离开了这么久,也该回总坛了。”
厉星痕道:“是。”
玄雀走向纹蝶,问道:“接下来你如何打算?”
纹蝶道:“这件事还没完,魔教一日不除,终究无法终结动荡。你有什么打算?”
玄雀道:“过些日子我打算去见见师父,问问当年的实情,你呢,要不要一起?”
纹蝶道:“好啊。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去取个东西,之后再与你会和。”继而拍着他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与你这位了不起的段家堡少主,共同拯救这乱世。”
玄雀微微牵起唇角,彼此四目相对,心意相通:“一言为定。”
纹蝶道:“那就说好了。”继而转向聂浪,抱拳道:“聂教主,厉兄,今日多谢相助,小弟还有要事去办,就先行一步了。”
聂浪道:“后会有期。”
厉星痕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酒!”
纹蝶笑道:“忘不了。”辞别众人,先行一步踏上回程,身后跟着两个女子,一个白衣清若浮雪,一个红衣嫣若流霞。
第三篇“隐璧剑魂骁武盖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