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璞原来是宁安城外镜泊湖边上的一个农民,身高马大的他不仅浑身有力而且还脑袋活泛。自从他继承了祖上留给他的二十几亩地,他就跟着朝鲜人学着把旱田该成了水田。这水田不仅比旱田产量高,种出的大米也比旱田的高粱玉米值钱的多。李敬璞的小日子就这么有滋有味的过了起来。
当他一门心思积攒着娶妻生子的钱时,日本人的开拓团来了。来就来呗,反正咱大东北的空地有得是,闲着也是闲着,谁种不是种呢。相安无事到了去年秋,他家的田里突然没了水,这水田没水可是天大的事。李敬璞抗着铁锹顺着稻濠查找原因。此时他家水田的边上在他的不知不觉中已经是良田遍野,跟新开垦的田野比,他的二十几亩田园已成了弹丸之地。当时他还挺佩服这小日本子吃苦受累的能力。
刚查找到他家田园的边上,他就找到了田里断水的原因,由河里通往他家稻濠被人给堵上了。一向对待生活充满乐观态度的李敬璞还以为这是谁家孩子为了抓鱼搞得把戏呢,他也没多想挥锹就豁开了堵在沟里的土坝。水流刚欢快的奔向他家的稻田,六七个日本娘们穿着迈不开步的裙子趿拉着两只木板唧唧歪歪的向他跑来,她们来到李敬璞面前边客客气气的嘟囔着听不懂的话边把刚刚开通的水流又给堵了回去。
李敬璞面对着她们足足愣了能有一支烟,最后李敬璞还是不明白的扯着嗓子问她们:“你们这是干啥?”
也不知道这几个娘们懂不懂他的话,她们仍然客客气气鞠躬行礼的对李敬璞说着自己的语言。
李敬璞开始还耐着性子跟她们连比划带喊叫的说着自己的稻田缺水的事,无奈语言不通,直到李敬璞口干舌燥的耐不住性子,他才放弃了与她们的沟通。他唬着脸,闭着嘴再次豁开土坝。日本娘们也不客气了,她们阴着脸来堵土坝。她们堵李敬璞就豁,几个回合后日本娘们急眼了,她们尖叫着来抢李敬璞的锹。
李敬璞彻底给激怒了,他一晃膀子把这些日本娘们全晃倒在了稻田里。成了泥猴的几个娘们哭哭啼啼跑了。
李敬璞没有走,他要等着田里灌饱水。水刚灌了一半七八个头上系着毛巾手里拎着家伙的日本男人喊着巴嘎向李敬璞跑来。到了近前不容分说抡家伙就打。
李敬璞原打算跟他们理论一番,可人家的家伙已奔了脑门他也不甘情愿的挥锹相向。日本人没他个高,最高的也就刚过他的肩膀,身大力不亏的李敬璞没一会儿就打飞了他们的家伙,就在李敬璞想扩大战果打趴下他们时,警察来了。
穿着黑制服的警察黑着脸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尽管他一个劲的讲着自己的理,警察仍然公事公办的把他带到警局。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皮鞭子后,那个被称为所长的斗鸡眼警察才告诉他:“你放水的那条沟已经是日本人的了,你要想用水得给人钱。”
“给钱?”李敬璞在被鞭子驱赶的昏迷中挣扎出来,他迷迷糊糊有气无力的问所长,“这条沟打我爷爷种地时就有,凭什么要钱,还得给小日本?”
“看来你这小子是任嘛不懂,”所长尖着嗓子训斥着李敬璞,“你说的那个年代过去了,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年代了。”
“现在是什么年代?”李敬璞是真的不知道。
“现在是宣统皇帝时代,你的遵守满洲国的法律。”
“宣统皇帝,满洲国?”李敬璞不明就里的嘟囔着,“那张大帅的话还算不算数。”
“你说张作霖哪,早被日本人收拾了。咱这以后就是满洲国。”
“那满洲国就向着日本人欺负咱中国人?”李敬璞在困惑中带着愤怒质问派出所长。
“看来你小子还是没明白长官意图,来人,给他上上课。”随着所长的命令,李敬璞又被带到刑讯室。又是一顿皮鞭子加教训棍后,行刑的警察气喘吁吁地对他说:“兄弟,别恨我,我这也是奉命行事。我就不明白,你小子怎么这么拧,我劝你还是顺了长官的意思,你免了皮肉之苦,我也省着挨累,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谢谢大哥提醒,不过我就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向着日本人?”李敬璞有气无力的问。
“不是我们向着,是皇上向着,我们不都得听皇上的吗?”
“皇上为什么向着他们?”
“看来你是真的任嘛都不懂。咱们现在的皇上就是日本人帮着当上地。你说皇上能不向着他们吗?”
再次被提审,李敬璞变得温顺了,他承认了自己所有的错误并接受了处罚。他的那二十几亩即将丰收的水田和祖上传下来的几间瓦房全部被折算成现金赔偿给了和他打架的日本人。
孑然一身毛干爪净的李敬璞如果没有好哥们儿高老大的收留只有露宿街头的选择了。在高老大的压惊酒桌上,李敬璞结识了同样被霸去了土地的几个人。他们在推杯换盏中用抱怨和谩骂日本人为李敬璞宽着心。待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吵吵够了,高老大关心的问一直不开腔喝闷酒的李敬璞:“兄弟,你怎么不说话有委屈骂出来,可别憋在心里做了病。”
李敬璞瞪着被酒精烧红的眼睛说:“说啥,说那么多顶个鸟用。我是看透了这年头就是官逼民反。我也不怕你们往出说,我李敬璞从今天起就他妈造反了。”
“停,停。”高老大拦截着他,“兄弟,以后这种酒话可千万别在外面说。”
李敬璞一顿酒碗:“你当我说的是醉话?”
“你真要造反?”高老大停住夹到半道的菜,他擎着筷子不认识的看着李敬璞。
李敬璞一口啁掉碗里的酒:“我现在的情况不造反就得等着饿死。”
“你怎么反?”高老大恢复了常态,他不无讽刺的劝告着李敬璞“人家有枪有炮还有军队,你赤手空拳就凭一把铁锹?”
李敬璞没在接高老大的话,他只是自己拿起酒坛给自己倒上了酒。一口干掉大半碗酒后,他什么也没说就直着眼睛走了。
三天后的晚上,李敬璞背着两杆大枪拎着两瓶酒和一纸包猪头肉来到在正在油灯下嚼着窝头啃着咸菜疙瘩的高老大面前,他买着关子先把酒肉放到饭桌上,又摘下大枪放到炕上,最后又由怀里掏出一把盒子炮坐到屁股底下,这才对含着窝头愣眼相望的高老大说:“大哥,能给我来把筷子和空碗吗?”
高老大由震惊中收回神来,他边摸着大枪边感叹着:“我的老天爷,你这是在哪弄来得?”
“你先给我拿家什,咱们边喝边唠行不?”
那天晚上离开高老大家没多远,他就因为酒劲上涌走不动了,他坚持着找了个柴禾垛睡了一觉,半夜被渴醒后就怎么也睡不著了,他想着高老大的话思索着怎么搞枪。苦苦的熬到天亮,他在去井台喝水时,那冰凉的铁辘轳把给了他带来了灵感。他在铁匠铺赊了一段小铁管,又在木匠铺要了块木板的边角料并借了一把缺齿的锯和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后躲到林子里又是锯又是削的忙碌起来。等到人们开始做晚饭时他才完成了自己的忙碌。在还木匠铺的锯和镰刀时他又要了人家墨斗盒里的墨。太阳压山的时候,他用一块红布包着这个研制了一小天的物件进了宁安城。
城里的人可不像乡下人,天一黑就睡觉。城里人似乎到了晚上刚起来。什么酒馆、戏院,窑子铺只有到了晚上才热闹。李敬璞知道,到这来的人大都有点身份,这年头有身份的人腰里都有硬家伙。他想在这里找个倒霉蛋完成自己造反的第一步。
在挂着“九岁红”招牌的戏院门前的一个卖烤玉米的摊铺上,李敬璞啃着玉米喝着白酒,一碗白酒两穗玉米他硬是用它们熬到戏院散场。先走出戏院的人大都是单人,而且是衣着朴素,一看就是正经看戏的。他们因为缺钱买的票都是离舞台远的三类票。这些人李敬璞连看都不多看他们一眼。等到衣冠讲究且也单人出来的,李敬璞也不打他们的主意。这些人大都是真正的戏迷,而且多数都是家境稍好的本分人。最后出来的,而且挎着个妖艳女人边走路边打情骂俏的。这才是李敬璞的目标。眼看着这种人过去了五六个,心跳加快的李敬璞,却不知该对谁下手。这些跟自己无冤无仇的人,一旦不听自己的话该怎么办?真把他们整死?
就在李敬璞拿不定主意时,斗鸡眼所长意外的出现在了视野里,他今天没有穿警装,而是穿着只有外国人的西装。如果不是他尖着嗓子和那个一看就是窑姐的娘们嘻嘻哈哈的说着荤话李敬璞还真没认出来他。看见他,李敬璞的心里燃起一股仇人相见的冲动。他决定今天拿他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