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用双筒枪挑着熊皮带着大奎和女扮男装的招娣在绥阳镇的大街上兜售了一大圈,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们才在“大和药房”对面的一个小饭馆里靠近窗户的位置坐下。叫来了饼和汤,三个人不温不火的往并不饿的肚子里咀嚼着。
绥阳镇的主街并不长,但很繁华,大街两侧都是买卖铺户。宝贵在兜售熊皮时把这条东西走向的街道看了个明明白白。
三个人的饼刚吃了一半,大街上突然响起了刺耳的哨子声,随后一大队身着黑衣全副武装的警察由西向东跑着步出现在大街两侧,他们每隔几步站住一人,不一会儿,大街上便形成了警察夹出的胡同。
饭馆内的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窗口,心知肚明的宝贵装傻充愣的打听着:“这是咋地了?”
“没什么,出红差。”店里的伙计回答的司空见惯,“今年从上秋开始这都第六起了,也不知哪来的这么些个死刑犯。”
一队气势汹汹的日本兵出现在警察胡同里。随后的一辆板车上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上,他脖子后高高竖起的亡命招牌上清晰的写着“匪裘青龙”。一群保安队挟持着大枪跟在车后。
“够份。”店伙计又开口评论,“能让日本人亲自送他上路一准是个大手。”
队伍过去了,警察也撤走了。宝贵叫过伙计结完账准备走人,伙计拦住他:“这位大哥,我劝你还是等外面消停了再走?省着有麻烦。”
“他们不都过去了吗,还有啥麻烦?”
“这是刚开始,他们得到镇公所门前把那人砍了再回来这才算完事。”
“那得多长时间?”
“也快。”
伙计的话音刚落下,外面突然枪声大作。屋内的人把紧张和不安都集中到了窗外。大街上的行人都急忙忙就近往买卖铺户里躲。
大奎听见枪声,五官马上写出了兴奋,手本能的伸向怀里。宝贵忙分散他的心思:“哥,把熊皮收好,咱走。”
伙计再一次好心的劝阻他:“哥几个,外面可悬?”
“谢谢了,我们知道。”宝贵友好的拍了拍他的肩,“再悬我们也得出去。”
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东面的枪声越来越急。仨人在枪声中走向了“大和药房”。宝贵来到门前一拽门,门在里面栓上了。他回头用眼神问大奎:“怎么办?”大奎看了看挡着帘子的门窗户用他手中的盒子炮一捅将玻璃捅碎,随后把手伸进去将门闩拨开。
洁亮的屋内安静无人,玻璃柜台里摆放着各种药瓶和药盒。
大奎警戒住门口,宝贵掏出方子递给招娣随后打开一个带来的布口袋:“快,按方子写的往里装。”
招娣走进柜台里刚把第一样药装进口袋,药房里屋冲出一个穿白大褂的人他隔着眼镜片对招娣断喝着:“八嘎。”
招娣怔住了,跟着她找药的宝贵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大奎机敏,他一纵身跃过柜台用盒子炮顶住白大褂的脑袋:“你他妈小点声,什么八个,老子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白大褂恼怒的喘着粗气:“强盗,强盗。”
“嘿,真他妈新鲜,你说老子是强盗,你是他妈什么玩意,你们到我们国家胡作非为还说我们是强盗,我呸。”
宝贵端着双筒枪反感的看着白大褂对大奎说:“少跟他废话,插了他。”
还没等大奎做出什么动作,白大褂突然出手将大奎的盒子炮抢到手中,他顺过枪来指着大奎的头颅对宝贵呵斥着:“我希望你们能和平的出去,我不想把这圣洁的药膛变成杀戮的战场。”
“杀戮的战场?你他妈也配。”面对枪口,毫无惧色的大奎抬腿向白大褂踹去。
白大褂躲开大奎的腿,放低枪口向大奎的腿上扣动了扳机。枪,没有响,大奎的第二腿到了,他踢飞了白大褂手中的盒子炮,接着一顿组合拳把白大褂打的鼻口流血放倒在地。
看着躺在地上失去反抗力飞白大褂,大奎余怒未消搓了搓自己的手:“王八羔子操的,敢抢老子的枪,我非捅了你不可。”说着他由绑腿里拔出腿插子警觉的向白大褂靠去。
“不要,不要。”一个也是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拖着满头的黑发由里屋连滚带爬冲了出来,她用身体护住白大褂哀求着大奎,“求你了,不要伤害伊田先生,他只是个医生,没有干过伤害你们的事。”
“伊田”挨过来的宝贵挡住想继续动手的大奎,他仔细看了看躺在地上闭目等死的白大褂,“伊田助男?真的是你吗?”
躺在地上等死的白大褂听到宝贵的问话吃惊的睁开眼睛。
宝贵彻底认出了他:“真是你呀,”他把手伸向伊田助男,“起来吧,怎么,忘了我了?”
“你是?”躺在地上面对伸向自己的手,伊田助男显得不知所措。
见他一时想不起来,宝贵提醒到:“你忘了,在山里你们被狼群袭击,你和队伍走散了。被我遇见我要杀你。”
“你是那个后来给我饼子的人。”伊田助男想起来了,他高兴的拉住宝贵的手站了起来。
“你们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大奎对眼前的事泛起了糊涂。
伊田助男起身后不解的问宝贵:“你们不是军人吗,怎么还抢东西?”
“你们还******少抢了?”大奎捏着匕首怒目相视。
“我们不是抢东西。”宝贵拦着大奎对伊田助男解释着,“我们本来是想买药,可你们对红伤药的控制这么严,我们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我明白了。”伊田助男通情达理的点了点头,他转对那个女白大褂说了几句日本话,女白大褂应允着要去里屋,大奎横着匕首拦截住:“别动,你们谁也不准离开这里。”
伊田助男看着宝贵:“我是让她把所有的红伤药都给你们拿出来。”
大奎捡起盒子炮掖进怀里,随后由招娣手里接过口袋:“走,咱俩跟她去。”
看着大奎和招娣跟着女白大褂进了里屋,宝贵充满感激的对伊田助男说:“你真的愿意帮助我们?”
“我理解你们。”伊田助男由衷的说到,“一个民族对另一个民族进行侵略和统治是不会长久的,我反对我的国家这么做,但我又无力改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能力帮助你们。”
“你不是兵吗,怎么又买上药了?”
“我本来就是军医,上次遇险后我病了,不能随部队行动,这里经理要回日本办事缺人手就派我来帮几天忙。”
“你把东西给我们了,怎么交差?”
“是你们抢的,不是我给的。”伊田助男透过眼镜片给宝贵一个狡猾的微笑。
宝贵也会笑的笑了,刚笑了一半他又想起了那个女白大褂:“那个女的她不得跟日本人汇报吗,我们把她办了吧?”
“别,别。”伊田助男焦急的拦阻道,“他会跟我一个口径,她是台湾人,准确的说也是中国人,我们正在谈朋友。”
大奎肩上挎着两个鼓囔囔的大口袋返回房间,他拍着口袋对宝贵说:“这个女鬼子挺够意思,看咱们口袋不够用还送了一个。咱们可以走了,他仓库里凡是咱们能用上的都拿光了。”
宝贵对伊田助男一抱拳:“朋友,感谢的话就不说了。后会有期。”
“慢。”
“咋地?”大奎以为他要反悔。
“你们得给我留点伤。最好是枪伤。”伊田助男恳求着。
“这怎么行,”宝贵坚决不同意,“你已经是鼻青脸肿了,这样就可以了。”
“不可以,”伊田助男坚持着,“被土匪抢劫了只受这点伤说不过去。”
“放屁。”大奎急赤白脸喝断他,“你怎么就认准了我们是强盗土匪呢,我告诉你记住了,老子以前是救国军,现在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游击军。共产党你懂吗?”
“懂,我懂。”伊田助男一本正经的回答着,“我本身就是共产党员。”
“嘿,你瞧他,还真能顺杆爬,他还是共产党员了?”大奎嘲讽着伊田助男对宝贵说。
“真的。”伊田助男强调着,“我是日本共产党,我们跟中国共产党一样信仰共产主义。”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你为什么还来这里欺负我们?”大奎继续跟他掰扯着
“我们共产党不是执政党,我们都得他听天皇的。”
“什么是执政党?”大奎困惑的问。
宝贵拦住大奎:“算了,赶紧走吧,你听外面的枪声远了。”
屋外的枪声的确向东远去,但密度却没有减。
宝贵三人顺着十字街向安静镇北走去。竟然一路无阻安全到达了于大叔的家。把门相望的于大叔对他们长出了一口气却对儿子担心起来:“你们算是平安回来了,不知道他们那拨子怎么样了。”
宝贵依着门看着枪声一阵紧似一阵的镇东沉思了一会儿对大奎说:“你留下看着药,我去帮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