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柱子给宝贵带回来一个令他困惑的消息,媳妇和姚婶没到牡丹江。她们能去哪你?困惑的宝贵围绕这个问题苦思冥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的晨光刚刚渗进林子,他就亟不可待的向赵德胜告假辞别去找媳妇和姚婶。赵德胜尽管不舍可又想不出留他的理由。倒是李文顺擦着眼镜片帮他绕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这茫茫人海不知宝贵兄弟打算怎么找?”
“我先回趟西大望再说。”
“也好。不过你一个人太危险。”李文顺沉吟着,“这样吧老赵,你带些兄弟陪宝贵兄弟回去一趟。”
“好哇。”赵德胜高兴的一拍大腿。
“这怎么好意思,还得麻烦你们。”
“什么你们我们,咱们就是一家人。”李文顺拍着宝贵的肩,“你在南天门不还有帮朋友吗?如果可能你把他们也带来。”
“老李你真行,啥时候都忘不了给咱扩军。”赵德胜美美的看着李文顺,“你这指导员我可得用一辈子。”
三天后的下午,宝贵同赵德胜带着十几个兄弟来到西大望上宝贵曾经趴过的卧牛石旁。同当初一样,宝贵让其他人休息,他自己趴在卧牛石上向村里望去。
村里很安静,已经进入农闲季节的小村人们为了节俭每天只吃两顿饭,此时正是做第二顿饭的时间。家家的烟筒都在飘着渺渺炊烟。只有姚婶家的烟筒傻张着黑嘴冷清清的没有反应。自己家那黑黢黢的残垣仍然不屈的孤零零挺在院中。看着自己家的惨象,宝贵胸中的愤怒又开始膨胀起来。
赵德胜趴到他身边:“怎么样兄弟,咱们什么时候进村?”
“等天黑。”宝贵盯着村子道,“看见村子里那个有五棵树的院子没?那是自卫队的院子,一会儿咱先把他摸了。”
“能行吗?”赵德胜颇感意外的看着宝贵。
“咋,你怕了?”
“**,大哥跟日本人真刀真枪都没怕,我怕他们?”
“那还有啥不行的?”
“咱们队伍有个口号,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咱这么去了我怕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他们拿着枪逼着中国人给鬼子筹粮就合适?”
“是这样啊,那就合适了。”
夜幕笼罩大地后,西大望村进入了睡眠状态。全屯只有几户有钱的大户和自卫队的院门前亮有灯笼。
宝贵领着赵德胜等人来到村委会的院墙外。赵德胜让他们隐在阴暗处,他命令柱子先跳进院子开院门。宝贵拦住柱子对赵德胜说:“大哥,这事我去,他院里可能有狗。”
“你不怕狗?”
“全屯的狗都跟我熟。”
“好吧,小心点兄弟。”
院墙只有一人多高,宝贵一纵身便用胳膊挂住了院墙。他向院里望去,院里很静,只有三间上房的东屋有灯光透过窗户纸照出昏暗的光亮。其他的房间包括东西厢房都处在黑暗中。宝贵听了一会儿没动静便一偏身跳进了院内。
捏着盒子炮的赵德胜两眼死死的盯着院门,他低声命令着众人:“都给我仔细听着,一旦院里声音不对就给我往里冲。”
众人在他的命令下都支着耳朵听院里的动静。院里寂静无声。
两合的院门被轻轻的慢慢的打开了一扇。宝贵牵着两条上蹿下跳跟他撒欢的大狗走了出来。在院子的拐角处,宝贵把它们栓好并给了它们一些吃的后才拐回院门前冲赵德胜等人挥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往外开的上房门并没挂,宝贵试探性的一拉它就开了,慢慢打开的房门那细小的门轴声没有惊动任何人,赵德胜用手势命令孙大个子等人给他们警戒周围,他与柱子同宝贵走进上房直扑东屋。
东屋的南炕上,村长兼自卫队长的麻三正坐在灯下面对着一个账簿喝着闷酒。北炕上躺睡着十几个自卫队员。
麻三这两天正在上火。八月节前他把日本人要的五千斤粮食交出去后以为这一冬天不会再有什么事了。可是前天他被招到宪兵司令部又被安排了交粮任务。司令部说,为了强化治安将有更多的军队要来这里。为了保证军队的粮食供应,各村还得续交粮食,而且量还要加大。别的村交多少麻三没听清,他们村这次给了一万斤的任务。一万斤平均在全村这二百多户人家每户也就摊个四五十斤。看着并不显多,但是放在个人头上这就是近两个月的口粮。全村从东数到西,从南看到北除了几个大户有几家能有这些余粮?麻三真不知怎么跟全村老少说这事。当时他在会上刚把村里的困难刚说了个头,负者收粮的小林就拍着桌子冲他大骂,骂他无能,不配当这个村长,应该主动让贤。
麻三被骂的灰头土脸无言以对。倒是山田宽厚的替他说了几句公道话,但粮必须得交。
宝贵等人冲进屋时,麻三还在粮食的问题中挣扎着,当宝贵的枪离他脑袋不到一尺时他才缓过神来。他本能的想拿炕桌上的盒子炮,宝贵用枪口狠狠的捅了一下他的脑袋:“别动。”这一下捅的很重,麻三的脑皮被捅开了一道口子。血一下窜了出来,麻三的脸瞬间红了半边。赵德胜捡起桌上的盒子炮,用两支枪指着北炕的十几个自卫队员:“都他妈给我双手抱头面向墙跪着。”
正处在半梦半醒之间之间的自卫队员一时变的不知所措看着麻三。镇定下来的麻三看清了来人是宝贵苦笑了一下:“兄弟们不用怕,按这位当家的话做。他们是宝贵请来找我的。”
“怎么,你们有私仇?”赵德胜听出了话音,他向宝贵证实道。
“就他领日本兵烧了我的房。”宝贵恨恨的看着麻三。
“宝贵,你说话可得凭良心。”自卫队的一个瘦瘦的小伙子冲宝贵嚷了起来,“你那天冲人日本人开完枪你就跑了,日本人想出气谁能挡的住?”
“二驴子,你闭嘴,今天没你们事。”
“什么没我们事,你看看这炕上是不是都一起长大的?你能耐了?有人给你撑腰了,来吧,今天你把我们都插了。”
二驴子的话起了煽动性,炕上的人开始有些不安分,柱子端着枪大声呵斥着不让他们动。孙大个子端着机枪冲进屋来帮着助威。
“都别动。”麻三高喊一声让屋里静了下来,“宝贵,别难为他们,想干什么就冲我来吧。”
赵德胜抢在宝贵之前开了口:“各位同胞,我们不是土匪,更不是来帮谁抱私仇的侠客。我们是救国军,宝贵现在是我们的人。今天到你们这,一是回家来看看,二是想跟你们借几条枪,我听说日本人给你们发了专打我们的枪,这事有吧?”
“是,各村都让组织了自卫队。”麻三应着赵德胜的话,“不过我们从来没跟谁结过梁子,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谁的话敢不听。”
“那好,现在就听我的吧,把枪都交出来。”
“这不都在这吗,你自己拿吧,”
“不对。”宝贵抢白着麻三,“你们自卫队有三十多人,这也就一半。”
“是,你说的对,”麻三无可奈何的解释着,“有家有业的到晚上都回去住了,在这的都是没成家的,你自己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行了,别废话了。”孙大个子催促道。
“来两个人,”随着赵德胜的一声命令,进来了两个队员把屋内的枪全部收走。
“同胞们,咱们可都是中国人,可不能死心塌地的给日本人卖命。”赵德胜收起枪,从兜里掏出一盒烟他给麻三一支,自己点了一支然后把烟往炕上一扔,“会抽的都点上,我听说你们拿着枪逼着百姓给日本人筹粮,以后可不要这么做事。”
“没这事。”刚点上烟的二驴子又开了口,“别的村有没有咱不知道,咱们村根本就没收过村民的粮,上次日本人要粮,是村长说服了屯里的大户替村民交的。村长家自己就扛了一半。”
“是这样?”赵德胜敬佩的看着麻三,“这么说冤枉你了,我在这里给你赔个礼。”赵德胜说着恭恭敬敬给麻三鞠了一个躬,麻三忙客气相搀。“不过枪我们还是要借的,等打完鬼子我们一定还你。”
赵德胜领人走后,麻三才开始包扎自己的伤口。在包扎的过程中他想出了怎么应付这一次的鬼子征粮。
伺候麻三包扎的二驴子不服气就这么让宝贵他们走,他试探着问麻三:“三叔,朱斌他们那二十多条枪还在,我把他们叫过来?”
“你要干啥?”
“把枪追回了。”
“别惹事了。”麻三叹了口气,“你知道他们来多少人?咱们守家在地,那帮人可是没坟的鬼。认了吧,没伤着咱们人就行了。”
“那咱们怎么跟日本人交代?”
“这是我的事,你们消停睡觉吧,天亮前,谁都别出去。”
宝贵他们真的没走,离开村委会宝贵领着这帮人来到杨爷爷家,宝贵让赵德胜等人在院外给他警戒,自己翻障子进了院。叩开一老爷子的房门,老人家惊喜的看着爱徒:“贵,这些日子你都去哪了,找到你媳妇她们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