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是孤儿院长大的,九岁才被养母领养,你时常回去看望孤儿院的孩子,你相信她是意外吗?”
“意外与否,结局都不会变了。”
“看来,你心里有答案了。”
“长官,我没有杀人。”
“我知道,我们可以闲聊一会儿。”
“……”
“尸检报告那边显示,他最近的确接种了狂犬疫苗,并且他曾经还受过外伤,你说你路过,看到了什么?”
“对。是秦老板!”翻来覆去的询问,高压般的问话让载道已经很是疲惫,眼看着一个又一个人的离开,他从旁观者的边缘已经就要走到中心,是深渊还是救赎,尚未可知。但提起那日,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出一道光。
“在酒吧后巷里,他们扭打在一起,周万坤要秦老板给二十万,就是秦生。他叫顺子,都这么叫他……”回忆像泄了闸的洪水,抵挡不住,对于载道而言,那一幕恒久难忘。
“你还听到些什么?”载道的眼神不会骗人,长官感觉此案要破了。
“没有了,不敢走太近,只听到那二十万,还有当年的事要告诉她,也就是秦老板的妻子——”
“阿竹?”
“对。”
当第一个谎言开始被拆穿,这一场谜云变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很快顺风而倾。
“秦生原来一直都知道,他的兄弟强暴了他的妻子,转头竟然还要威胁他给二十万,他竟然答应了,就为了失忆的妻子,永远地活在美好中。”
“他的妻子怎么知道的?是周万坤?”
“不。周万坤告诉她只会人财两空。”
“秦生竟不知道她的妻子已经知道了,并且为了他,作假证词……哎,爱情啊,让人痴傻疯魔。”
“他知道。”
“什么?”
“他已经决定杀人,为何还要多次一举送钱,并且那二十万还是阿竹的银行账户。”
“你是说——”
“这秦生可并不情深——”年长的长官拍了拍身侧年轻女长官的肩膀,一脸正色地说道,“干活干活儿!”
“是!”
警署里的重案4支队彻夜难眠,并连夜搜查秦生的酒吧,将可视监控的范围扩大,终于在镇上的拐角处摸到了秦生的足迹,是二十万到账的三天前。一路的摸排,一路的调查,一个夜里出来撒尿的大爷如一头猫头赢般精准地抓到了这个男人的足迹。
“他啊,不认识不认识。这几天竟遇到些怪人,前几天我出来撒尿还闯了鬼。那东西邪乎得很,也不理人,径直地往前走,手还揣在鼓鼓囊囊的肚子里,好像是在掏东西,啊呀!这还是我,要是换作旁人早都吓尿了!”大爷摆摆手进了茶馆,又摆着他的奇谈。
作案动机具备,作案时间吻合,作案工具……那樟脑丸怎么跑进了周万坤的家中,没有物证。他的酒吧搜查未果,清清白白却更令人心惊。
“秦生,你的这件衣服穿了许久了吧。”长官对保持着警惕的秦生不予理睬的态度也不生气,又继续说道,“不介意我看看?”
“我有权利说不吧。”
“当然,不过你得配合我们调查,我相信你也不想被扣人杀人的名号吧?”
“……”
“秦生,有一个好消息我要和你分享。”他一边翻看着这件黑色的大衣,一边说着话,“在周万坤的衣柜里,我们找到了一袋樟脑丸,袋子的密封处,在夹链里留有一些碎屑。”
秦生的表情依然很是淡定,他坚信着自己没有杀人。
“痕检和化验已经出了报告,碎屑里有氯、漂白粉、酒精、木浆……对了,还有聚酯纤维。”
“很不幸,他的死不是意外。”秦生手掌迅速地蜷起又松开,肩膀耷沉着。
“这件衣服很眼熟吧?”长官从一旁的手下那儿接过一个袋子,从里面掏出一件肥大的黑衣,仔细一看与监控上的黑影的打扮并无分别,“你很聪明,也很大胆。当时,就是你身上的这件衣服口袋里放进了樟脑丸!”
秦生的手从膝盖上往后一缩,不自觉地摸索着缺失的一角。
“你穿得过于宽松,不似常人;意外碰见的一个人,让你放进口袋里的手一抖,不小心便让装有樟脑丸的夹链里卷入了碎屑……”
“长官,这就能证明是我干的?”
“卫生纸放在你的口袋,被洗衣机滚过晾干,它虽然与樟脑丸的颜色混为一体,微不可见,但却明确的指向你——”长官站起身,自信地说着,“秦生,这玩意儿可很难祛除。”长官向秦生看去,目光幽深地看着他的衣服,在白炽灯与一缕烟雾间,好似有一粒粒白色的绒絮状的飞屑在闪光。
“有烟吗,给我一根。”在烟雾之中他得到了许久没有得到的轻松与解脱。秦生的眼睛慢慢闭上,虚着缝,手指间抖弄着烟的火光,陷入长久地沉默。
“你不想知道你的妻子吗?她作了伪证。”
火光眼看着就要烧到手指,他也没有动,比起那一点伤疤,远不及她的结局来得令人心痛。
“就这样吧,是我欠她的。”烟很快被人夺过去,从此以后连身体的自我催残都不能由自己做主了。
“赢了我,不算赢。”瞥过长官,不再多言往前走。
“他还会开口吗?”
“会。他为爱杀了人,却不想将自己杀死。”
“没想到最后指向他的竟然是这小小的卫生纸屑……”
“是啊,我以后洗衣服可得好好检查兜里。”
“这口袋里,也许没有钱,但却有秘密……”
“你说,她妻子知道后会怎样?”
“悲痛欲绝?”
“怎么,你俩很闲?案子完了是吗?!”重案组组长适时的插话,望着两个顿时闭嘴的组员,一秒后两人相互给了个眼神,便抱着资料跑去干活儿了。
年长的长官点燃了一根烟,望着走廊上秦生消失的方向,一边吸着烟,眉毛微挑,下颌紧绷着:事情好似没这么简单呐……
秦生带着手铐,回到了看守所,等待着神圣的法律的严惩,外面好似有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声,好似转眼便让他回到了许多天前的那个夜晚——
“喂——”电话很快又断了,她一夜未眠,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弹。只是清晨微微亮,她不知我是睡是醒,翻过身轻声问我:“秦生……”压抑的哭声在枕头上跳舞,好似一曲催魂的悲歌。
“为了我。你救救我……”
“回到过去,生死两别恩怨两清。”
她闭着眼睛陷入了长久的苦痛之中,但时间早已让那段记忆蒙灰生锈,真的痛苦从她嘴里叫喊出来,把心里的魔鬼倾泻到身边人。
那一晚真是同床异梦啊。
时间回到码头上的夜晚,秦生拖着残败的身体忍着旧伤回到“橘之恋曲”酒馆。
“阿竹……”
阿竹冲上来扶着他,忍着喷涌而出的泪水:“秦哥,你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阿竹,我们走不了了。”
“……料到了。”手里的手帕一顿,又轻轻地揉着伤口。
“在这里土生土长的,是地方爷舍不得我,生是这儿的人,死是这儿的鬼。”
“为什么?秦哥——为什么?!他要是死了,我们也会被死人缠住的。”
“阿竹,你还能相信我吗?”
“我信!我信!是我的错!”阿竹的眼里泛着泪光,强忍着心里的酸涩擦拭着他的脸,好似在擦拭这段风雨里走出来满是泥泞的爱情,“我错了,我不该让你证明自己……我就是个贱的,为何——”
“阿竹,不怪你。”秦生攥着她的手腕说,“从一开始我便欺骗了你,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秦哥——那个红姐会解决的,我们可以不沾一分一毫!我不想让你成为别人的刀子!”
“晚了……他已经死了。”
“什么?!秦生——”
“呵,女人真是多变。我都快摸不透你了……”
“秦哥,你怎么这么傻,为了我不值得,我只是一个一穷二白的,还是个被人……的。”她极力地找着最完美的方法,逃,自首……思前想后她都放不下。阿竹抚摸着他的脸,一寸寸地抚摸着,好似要记住他这时的容颜。
“我用你的银行卡转了二十万。”阿竹的手蓦地愣住,似是不敢相信,又颤抖着接受那预料之外的讯息,“你是在报复我吗?”
“人本如此。”
“秦生,原来我们已经变成这样了。”
“阿竹,我和你一样,心里有个坎儿。这个坎就一直梗在我的心头……你坦白真相吧。”他闭了闭眼睛,摸索着腿上的旧伤,它时刻在提醒着他的爱。他们任性过,犯了错,如今是时候将一切复原了。
窗外的小雨时断时续,阴雨天一直挥散不去。阿竹紧紧地抱着他,不顾秦生的挣脱,在她耳边缓缓开口:“天气预报说,要晴了。听我的,我还要和你去庆州看橘子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