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振东掐死她的心都有!自己的女儿为了那个男人被开除,受了那么大的处分不说,居然还怀了他的种!
“那个小兔崽子叫什么名字!”他逼近林姿娴:“你是糊涂还是不明白,现在你的人生已经叫这个男人毁了!林姿娴,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爸爸,吓得浑身都哆嗦,她小声问道:“爸,您刚才到底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孩子?”
现在想想,林姿娴还佩服自己当时的胆量,在爸爸都要咆哮着疯掉的时候,她还敢问孩子是怎么一回事。妈妈知道下一步林振东可能会再一次对她这个宝贝女儿拳打脚踢,她拼命拉住爸爸的身子,哀求道:“振东,姿娴还小,你看她现在什么都不懂啊。”
姑姑挡住爸爸,无可奈何的说:“你这个脾气怎么管教女儿啊!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打姿娴,而是想想怎么处置孩子的问题,要不就现在临时把孩子做了吧,她早晚要嫁人的,哪一个男人不想要清白之身啊。”
林姿娴总算后知后觉的明白了爸爸口中所指的孩子的意思了,她怀孕了,她居然怀孕了。她不确定地轻轻抚摸平坦的小腹,不敢相信里面已经孕育了一个生命。她的眼泪哗哗直落,她有了慕容烨的孩子!她以为被逐出建设兵团,这辈子和慕容烨再无牵扯,可是上天还是那么怜悯她,要她有了孩子,是他们的骨肉,是连接他们的血亲。
爸爸和姑姑还在激烈的讨论着孩子的去留问题,林姿娴抓住妈妈的手泪流满面,她低声请求妈妈说:“妈妈,我求求你一定要帮我,帮帮我,我想要这个孩子,妈,我要这个孩子!”
爸爸猛的扭头怒道:“姿娴,你刚才说什么!你是真不要脸了,我还想要这张老脸呢!”说着他越过妈妈,扬起大手,最终没有舍得打下去:“不行这个孩子不能留!我老林家这是造的什么孽,怎么会生出你这种闺女!”
爸爸怒火中烧,妈妈拉都拉不住,女儿在内蒙建设兵团出了这种有辱门风的事已经够让他气恼的了,当时的影响连人民日报都在报道,让他在整个军区的形象大大受损,别人家的父母教育孩子都是:“你再学坏,看看老林家的孩子的下场就是你!”
也有庆幸的说:“我们家的孩子再差劲,也不会做出林军长那丫头那么出格的事。”每个人都持观望态度看林家发生的事,林振东这辈子大概也没有这么窝囊过。别人都说孩子是不能用宠的,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他用心尖疼都来不及呢,从小到大哪舍得打她一丝一毫!可是现在却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他觉得肺都要气炸,肝都要气破,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可是就是这样,他还是下不了手再去打他这个宝贝女儿。妈妈哭泣不止地说:“姿娴,你告诉爸爸妈妈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你不能再这么任性下去了,姿娴这个孩子真的留不得啊!”
林姿娴睁得大大的眼睛,茫然的看着父母,父母好像因为她的事一夜之间白了头,可是它呢?很久她才慢慢一字一顿的说:“爸妈,让我再想想,我再想想,求你们不要逼我好不好,行不行?”
爸爸叹口气直接转身走出病房,妈妈拉着她的手拍了拍说:“姿娴,这个孩子真的不能留啊。”
好像全身的血都被抽干,她的手连一点的温度都没有,苍白的吓人。姑姑心疼的替她守好被子,摇摇头也随着爸爸走出去。只剩下妈妈默默地流着眼泪陪着她,她疲惫的说:“妈,我想自己静一静。”
A市的冬天真冷,不是一般的冷。她缩着脖子,不住的往手里吹气,僵硬的手才算暖和一点,笔在纸间飞快的游走,有时会有一滴或几滴泪泪打在素白的纸上,这张纸是她拜托护士小姐找来的医院空白用纸还有医生用的钢笔,她边写边擦腮边的泪水,最后抱着纸无声的痛哭起来。
写完信后,她偷偷披上衣服,趁着父母和姑姑一家去医院食堂吃饭的空闲连夜逃走了。她想她是疯了,为了要这个孩子,居然连自己的父母也不要了,谁有她这么疯狂,可是她想要这个孩子,那是她和慕容烨唯一的纽带链接啊。
回到那间破庙,她疲惫的倚在行李箱上睡着了。可是半夜她被惊醒,她不安的看着门外,火光点点,爸爸那张阴郁的脸出现在她面前,他几乎是提起她的,“林姿娴,你知不知道你妈找不到你病倒了,我们已经被你逼疯了!”
她倔强的看着爸爸说:“爸,除非你杀了我,孩子的注意您就不要打了,我宁愿死也不会打掉孩子!他是有爸爸,他爸爸会负责任的!”
爸爸真的是气极一巴掌打到她脸上吼道:“你是鬼迷心窍了吗?,林姿娴这个孩子不能留!你真想气死我和你妈那才甘心啊!那你告诉我他爸爸人呢,报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是你勾引人家,是你不要脸的,黑纸白字还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她低垂着头,泪眼朦胧,紧紧咬着牙,不要自己那么不争气的掉下泪来。爸爸缓口气,缓缓的说:“你现在身体还没有恢复,先跟我回医院,去病房看看你妈。孩子的事现在就先不提了,明天我会派人打电报给建设兵团,要那小子也知道你是受的什么苦,他怎么能安心在哪里!”
她一直浑浑噩噩的跟着爸爸回到了医院,然后昏昏沉沉的守在病床前的妈妈,趴在那里低声自问:“妈,我是不是疯了,妈,我想我是疯了。妈,可是我想要这个孩子,哪怕付出再沉重的代价。”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爸爸已经回到部队,她看着天空变换的流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她不知道慕容烨知道她怀孕的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也如爸爸一般坚决要她打掉这个孩子,他对自己没有任何感情,如果他愿意因为孩子和他在一起,他会爱上自己吗?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直到妈妈喊她吃饭她才缓过神,食不知味的吃着菜,然后妈妈便帮她夹菜边说:“关于你怀孕的问题,你爸爸已经发电报给他了,还有我们刚调查了那个孩子的背景,还算是清白人家。”妈妈看着她漫无表情的脸,欲言又知道:“你这孩子倒是说句话啊。”然后妈妈见她还是没有一点反应伤心地说道:“真不怪你爸,原来真的是我宠坏了你。你做了这样的事情,你觉得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心里比你好受吗?”
一个星期的时间,慕容烨请假从内蒙回到A市,在家里她看到了她朝思暮想人儿,看到他风尘仆仆的回来,她觉得一切的委屈都值了。她拉着他的手,在爸爸面前总算可以正式的对爸爸说,这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
慕容烨局促的搓着手,爸爸锐利的眼光盯得慕容烨喘不过起来,林振东不温不火的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发电报给你吗?”
“知道。”他小声答道。
“我女儿为了你整个人生算是毁了,我想问问你对她怀孕的事有什么看法?”
他抿紧双唇,很久才答道:“就按您的意思办吧。”然后他转头对林姿娴说:“对不起林姿娴。”
她的瞳孔骤然缩紧,虽然他们的对话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但她的心已经跌到低谷,她抓住他的手问道:“慕容烨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他紧抿着嘴就是不张口,她像被判死刑一样一遍遍摇着他的胳膊。爸爸终于是看不过去了,大声斥责道:“你还在执迷不悟什么!你爱的这个男人对我说,要你打了这个孩子!你听不懂吗,他不要你,也不要这个孩子,你不明白吗?”
她捂住耳朵拼命摇头,“慕容烨,你看看我!看看我!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亲骨肉,你怎么能下得了新,开得了口要把他处死!”
他低着头,再也不似原来的神采飞扬。耸拉着脑袋单调的重复道:“对不起,林姿娴。”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慕容烨,心中一口郁结的气,狠狠地打他两巴掌,跑出家门。
她再也不愿意回到家里,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四处漂泊,爸妈起初还派人找过,后来就真的算了。她憋着一口气,她偏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哪怕受再大的苦,慕容烨你不要这个孩子,我要。
姑姑到底是心疼她的,偷偷把她接回自己的住处,有时会给她一些钱票,怕她饿着,去苏联的家会带些好吃的给她,她知道姑姑这样待她,一般是得到了爸爸的默许。爸爸没有拦她跑出家门,却也暗示了她已经被扫地出门,家里就当没有她这个女儿。
八一年的时候,全国兴起轰轰烈烈的知青大罢工,那时她挺着大肚子看着报纸,然后默默的扔掉,她已经怀孕七个月了,身形开始变得很是臃肿。姑姑念及到她即将临盆,也就不苏联和内地两边跑,一家人都搬回A市。
临盆那天,妈妈出现在家里,母女俩谁都不开口说话,两人的眼睛里都含着泪水,她常问自己值得吗?他现在这样值得吗?然后一阵阵的痛楚,几乎将她撕裂,她扶着腰,大口的喘着气,妈妈已经知道她即将生产。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把她送到医院,在她经历人生分娩痛苦的时刻,没有人和她一起承担。她觉得自己即将死去,医生怕打着她的脸说:“死劲,再死劲!”
她一声声哀嚎着,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撑不过这一关便会死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妈妈怀里已经抱着一个小小的人儿,粉雕玉器好不可爱,他接过孩子,在那一刻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他终于出世,可是他的爸爸却选择不要他了。
好像那些前尘往事都层层涌来,怎么都挤不过去,她的手不自觉的握紧陌凉的手,笑笑说:“那些陈年烂事提起还有什么意思!”
陌凉低声叫道:“妈,您没事吧?”
她恍惚的看着陌凉与慕容烨相似的容颜,情不自禁的叫出声来:“烨……”
她记得再见到他的时候是生完陌凉的几天后,天气很好,她远远的看到慕容烨守在医院前,看到她虚弱的笑笑说:“前两天林军长打电报说,你就快分娩了,我请了假,昨天晚上刚到,今天下午要赶着走,所以来看看孩子。”他还惦记着他刚出生的孩子,她沉下眉,让妈妈把孩子抱给他看,两个人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语言,一直到他离开她还在发呆。
姑姑走进屋里看到一旁神伤的她,摸摸她的头说:“傻孩子,真的不值啊。”
站在一旁的妈妈说:“做完月子就回家吧,总归在外面不好,你爸现在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一个人在外面怎么带孩子啊,还是我帮你照看吧。”末了她又说道:“现在知青都能返乡了,前一阵子大罢工引起高层很重视。但是听你爸说,他这个情况可能得没有机会回家了,毕竟政治背景的档案上有污点。”
她看着妈妈,出奇的冷静,问道:“妈,您想说什么?”
妈妈叹口气说:“你爸的意思是如果你也想让他回来的话,想让孩子有个爸爸的话,或者说不换其他男人的话,我们试试自己的手中权力,看看能不能给他提供个在城中姑妈新办工厂就业的机会,等着你身体养好了,你也去那里。”
改革开放A市虽然不是最早的,但是也是紧跟着步伐,一些私人开始承接乡镇企业,姑姑就是其中的带头人。“毕竟我们也有人脉,这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她沉下眉,没有说话,妈妈继续说:“我和你爸,也调查过了,他之前喜欢的那个女知青嫁给了一个东北的男知青,现在两个人都去了辽宁,他其实是自己一个人的。”
“什么?炎宁嫁人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恩,去年你怀孕的时候,就嫁人了。”妈妈淡淡的答道,“这个就随你啦,姿娴如果你真的爱他,妈妈知道反对也没有用,就像你外公当年说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