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邹云慧的恳求，钱组长这回还真是发了善心，很快就去找了主管汇款课的宇田次长，没想到次长说正好要找她谈一谈邹云慧的事，钱组长心想：“莫非邹云慧还去找了宇田次长？这人最近可是活络了不少啊！”
宇田次长带着钱组长去了一间会议室，会议室里早已有人在等着他们了。
“次长，您来啦，钱组长也一起来啦，快请坐吧。”原来会议室里等着他们的是人事总务部的徐婉儿，程玉“化妆品外交”的主攻对象，这次她找宇田次长，是受程玉之托，当然也本着人事的职责，沟通邹云慧转正的事情。
宇田次长与中方员工沟通时，还是常用中文，他说道：“徐桑，你之前电话里和我说的事，我也考虑了一下，邹云慧在行里干了很多年，虽然不岀彩，属于无功无过型，但勤恳努力这一点上确实超过课里其他的同事。我收到你发给我的加班记录后，真的是大吃一惊，邹云慧离开办公室的时间基本都是晚上十一、二点，连我都没有做到呢。”
次长对课里基层员工了解并不多，毕竟汇款课人员众多，再加上他又分管整个中后台操作部门，百来号人，着实无法一一熟悉，若不是邹云慧最近惊艳了不少，徐婉儿跟他提这个人时，他恐怕还真想不起来。
“次长，邹云慧这个人我还是有所了解的，不瞒您说，当时也是我招她进来的，人不错，又踏实肯干。说实话，她这么个加班法，还真是超过了劳动法中每月加班不得超过36个小时的规定呢？不过，正如我发给您的记录里所体现的，从考勤时间来看绝对超过，但她自己却只报了36个小时的加班申请。”徐婉儿进一步为邹云慧争取机会。
只是听到这话，一旁的钱组长坐不住了，说道：“徐经理，这些都邹云慧自愿加班的，我安排她的加班小时数绝对不会超过每月36个小时的。她每天愿意多待在办公室里，我也不能赶她走吧。”
“钱组长，你别着急，今天来呢，我们不是为了讨论加班小时数的，而是邹云慧的转正问题，我说这些，只是想表达这位员工是具有奉献精神的，很愿意付出，我们是不是应该做出一些回应呢？况且钱组长现在怀孕了，手下多个熟悉业务的人，要方便许多吧。”徐婉儿作为人事，耳朵里自然听到不少关于钱组长刻薄的事，以邹云慧的工作表现，这么多年还没有转正，多半是钱组长从中作梗。
“徐桑，我们课里对邹云慧确实关心不够，没办法，课里派遣员工多，每年转正的名额就那么几个，安排不过来。我仔细看了看你给我的绩效考核材料，觉得是时候让邹云慧转正了。钱组长，你看呢？”说到底，宇田次长是个明白人，勤恳工作的员工他还是要留下的，这也是行里一贯推崇的。
此时的钱组长心中又打起了她的小算盘：“邹云慧过往确实是个乖顺听话的，把活交给她也令人放心，只是这人最近很是活络，连宇田次长和徐婉儿都先我一步考虑她续约转正的事情，如果真让她转正，以她的能力，再加上次长已经关注到她，那岂不是要取我而代之？我现在怀孕了，明年开春就要生了，休完产假再回行里，差不多是半年之后了，这段时间邹云慧要是崛起，那我可就麻烦了。”
“钱组长，次长问你话呢？”徐婉儿见钱组长半天不说话，便提醒她。
“哦，我只是在犹豫，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钱组长故意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钱桑，你说岀来吧，没事的。”宇田次长还是想听听钱组长的意见，毕竟她是邹云慧的直接上司。
“次长、徐经理，我担心的是邹云慧她转正之后便会判若两人，你们看，最近，她是不是变化很多，比如穿着打扮方面的。以我的了解，她每天加班其实是为了转正而好好表现，现在若是给她转正了，不会就懈怠了吧？万一她的工作态度也变了呢？”说罢，钱组长一个眼神给到徐婉儿，好似在说“邹云慧你真的了解吗？”
“钱组长，以貌取人不是一个好习惯，我觉得她现在的穿衣风格还是与行里的要求相符合的，有些时尚感的正装，也是可以接受的。如果你担心她其他方面的变化，多加管束不就行了，这也是你领导能力的体现啊。”徐婉儿这次是有备而来，不是钱组长几句话就能打发的。
“徐经理，您不了解情况，她之前工作表现是不错，不过现在交了个男朋友，心思不在工作上了，每天只顾着打扮，我语重心长地找她谈了几次，这才有所收敛。最近又听说她快要结婚了，到了这个年岁，想是要尽快怀孕的，而现在我也怀着孕，那咱们组人员断档的问题怎么解决呢？迟迟没有为她办转正，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之前邹云慧来求钱组长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转正的事情免谈，继续让邹云慧当个派遣员工，倒是可以考虑的，毕竟也是个能手，于是，钱组长便编岀了一段邹云慧快要结婚的故事来，其实邹云慧心里还没有放下那个忘恩负义的前男友呢，这么多年并未找过他人。这钱组长很是笃定宇田次长和徐婉儿不会去考证此事，就算是考证了，她也可以说是自己听错了。
“钱组长，这女员工结婚怀孕都是她们的权利，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不让她们转正吧。我明白你的顾虑，只是这是一种歧视吧，我们行里可不是这个文化。如果真的是人员存在断档的问题，那其他组的人也可以调配过来，毕竟只是一段时间嘛。你也是女人，将心比心吧。况且从头到尾，你只是在说一种可能性。”
徐婉儿驳了钱组长，她很看不惯钱组长那套“宽以待自、严于律人”的做派。之前钱组长没怀孕的时候，对组里的孕妇一点也不照顾，动辄训斥，把人吓得都流产了，到了她自己怀孕的时候，则是动辄请假，即使来上班，一见宇田次长不在就溜了，找了个心腹为她打卡，这些徐婉儿都是知情的，但碍于钱组长是行里的“老人”，还怀着孕，也不便多说什么。
见徐婉儿那里很难有突破，钱组长便转向了宇田次长：“次长，我其实都是为了课里考虑，可能存在的人手不足问题总是要正视的。我倒有个主意，不如先不给邹云慧转正，同意她续派遣合约，派遣员工的身份会令她谨小慎微，工作态度也会一如往昔，即便接了婚，她也会考虑晚些时候再要孩子，那这样一来，正好能解决人员断档的问题，等下一次再续约的时候，我们再安排她转正。您看，怎么样？”
宇田次长点了点头，他很重视钱组长这位资深人士的意见，毕竟钱组长是行里的“老人”了，比他来得还早，另外派遣员工的事他也不好太过上心，这么多正式员工都顾不上呢，于是便说道：“好吧，就按钱组长说的来办。徐桑，毕竟钱组长是邹云慧的直接上司，我尊重她的意见，接下来你们人事处理吧。”
“说实话，邹云慧到了这个年纪还是派遣员工的情况在行里很少见，如果是对员工不满意的话，那也就不会再续约了，可听二位所说，对她的工作还是肯定的，但却不能转正，这就很矛盾了。”徐婉儿还想为邹云慧再争取争取。
“徐经理，每个课的情况都有所不同，我们这里情况特殊嘛，我知道行里有惯例，一般超过三十岁的派遣员工就不再与其续约了，你们人事再破次例吧，之前又不是没有先例。”好话全让钱组长给说去了，之前不同意邹云慧转正的是她，现在恳求人事让三十岁的邹云慧续签派遣合约的也是她，这一正一反足见她的狡猾，邹云慧要为她所用，但绝不能有机会超越她。
看到钱组长这副嘴脸，徐婉儿又一次刷新了对人性的认识，她只能帮邹云慧帮到这里了，派遣员工的转正决定权从来都不在人事，全看所在部门如何决定，就像原田课长当时一定要让琳嘉成为正式员工一样，人事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她努了努嘴，说道：“好吧，我会按你们课的反馈向桥本部长汇报的，他应该会同意，毕竟都是有先例的。”
“徐桑，拜托了！”宇田次长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麻烦徐经理了！”钱组长边说边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就这样，邹云慧转正的机会又一次破灭了，感觉像是冲到了赛道最后，却被人一把拉下，说你犯规了。
和邹云慧相比，琳嘉的处境也好不到那里去，她与邓非凡已经冷战快两周了。这段时间，她每次路过金融市场部，都会隔着玻璃往里望一眼，邓非凡还是一如往昔般地投身于轰轰烈烈的交易事业。琳嘉甚至在想，在一位外汇交易员心中，也许美元、日元、欧元、英镑比她更有吸引力吧，自己算什么呢。
一天，琳嘉又望着金融市场部里的邓非凡岀了神，连程玉在边上站了很久都没有发现。
“琳嘉，傻站在那里干嘛呢？望夫石啊！”程玉一上来就调侃起琳嘉来。
“吓我一跳，你干嘛不岀声啊，还躲在我身后。”琳嘉捂着胸口，心有余悸状。
“我哪有躲啊，是你自己看非凡看得岀神吧。你们也太你侬我侬了，上班时间还来偷看他。端木小姐，论迷妹等级，你排第二，行里绝对没有人敢认第一！”程玉这张嘴啊，总是不饶人。
“你别告诉他我来过哦，千万别说！”琳嘉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可没兴趣干这种事，有正事和你说，走，去楼上的更衣室。”程玉一把拉住琳嘉，去了更衣室。
到了更衣室，程玉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在，才开了口。
“琳嘉，我从徐婉儿那里听到个消息，是关于邹云慧的。”
“邹姐怎么了？她最近不是挺好的嘛！”
“哪有啊，徐婉儿说那个钱组长又给她使绊子了，宇田次长都同意让她转正了，结果被钱组长给搅了局，说什么担心她转正之后就不会再认真干活了，什么逻辑啊！”
“邹姐应该无所谓吧，她前段时间还跟我说找到新工作了，是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离岸公司，上海有分支，她正准备去呢。”
“离岸公司？怎么听上去不是很靠谱呢？”
“程玉，你别吓担心了，邹姐很谨慎的，她有请老同学帮忙查这家公司的背景呢，她办事一向稳妥。”
“那看来是我吓操心了，早知道就不去找徐婉儿帮忙了，如今还欠下这么大个人情。”
“你让徐婉儿去汇款课提邹云慧转正的事了？”
“是啊，琳嘉，上次和你说过之后，我便找了徐婉儿几次，她好不容易才答应的。那徐婉儿还问我，为什么自己转正的事情不上心，对邹云慧的事却特别上心，我都无言以对了。”
“我明白的，其实你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你看，这好汉歌都唱了，结果还被钱组长给搅黄了，好好的转正变成了续签派遣合约。”
“程玉，你是说行里给邹姐的结果就是续签派遣合约？”
“是啊，钱组长四处宣扬这次是打破惯例呢！”
“邹姐应该不会接受的，她已经找到新工作了，除非是转正才会留下来吧。”
“也许是这样，不过，一个地方待久了，总会有所留恋，或许邹云慧愿意留下来，我想留还留不下来呢。”
“程玉，你怎么啦，你的派遣合约也要到期了？”
“不是合约到期，是我在银行的任务快要完成了。邓家与叶家的合作项目三个月后就要启动了，姨妈让我去新成立的公司帮表哥。”
“那这么说来，非凡也要走了？”
“琳嘉，你别激动，表哥他总要回集团的，他在银行只是为了多加历练。”
“可是他当交易员当得挺好的，连母行的交易之神都夸奖他呢，这么放弃，难道不可惜吗？”
“表哥从来没有和你提过吗？“
“他是有提过，但我没想到叶邓两家的合作项目这么快就要启动了，心里没有准备。”
“以后表哥和叶涵心接触会越来越多，你可要多加小心啊，姨妈很属意叶涵心的。”
这时，江对岸海关钟的整点报时响起了，风向合宜，靠着江边的银行大厦里也能听到。程玉听到钟声后便说道：“收盘了，我得回去了，交易员们要派活给我了。”
“好的，小玉，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程玉走后，琳嘉望着窗外的黄浦江陷入了沉思：“非凡就要走了，他的未来里还会有我吗？他是从我的全世界路过呢？还是他才是我的全世界？”
翻滚的浦江水不会给琳嘉答案，只有走到了未来那一步才会知道，但愿邹云慧的故事不会在琳嘉身上重演。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