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袁也。一个注定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人。
一年前,一场车祸使我昏迷。一个月前,我在医院醒来。
睁开眼,不带有任何颜色的天花板,晃的我睁不开眼,还伴随着一阵阵刺鼻的消毒水味。周围的一切,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医生、医生,她醒了,医生。”值班的护士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醒来三个小时了。
“瞳孔正常,肢体有反应,病人已经苏醒。”说完后,这位头发已经灰白的医生,顶着满头大汗,紧紧握住我的手,激动地说着,“你能醒来,真是一个奇迹啊!”。
“谢谢你,医生。”我有些尴尬,这位医生的热情倒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医生,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你不记得了吗?”
“我,......”
“直到如今我还是记忆非常深刻。那天应该是你结婚吧,可惜了。你进医院当天是我接收的,你被推进抢救室时,还穿着已经被血浸透的婚纱,触目惊心啊。”医生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有一个女士,每天都来看你,风雨无阻。她也是有心了。”
“医生,你能联系上她吗?”我想,她可能知道我的过去。
“我已经让护士通知那位女士了,你先休息,我给你安排照个脑部CT和MRI”
“好,麻烦你了,医生。”
毕竟睡了这么久,感觉四肢有些僵硬,但精力倒是很充沛。我慢慢走到窗边,窗户正巧对着公园。一只小松鼠在树上窜来窜去,倒是有趣的很。
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刚转身,一个长发微卷、戴着眼镜的女人已经走到我的床边。
“你终于舍得醒了?”
“你是谁?”我很茫然。
她露出震惊不已的表情,“你是不是昏迷太久了,都糊涂了,等着,我去叫医生。医生、医生~”
“不用了,我问过医生了,等会儿会给我安排个检查。”
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还有陌生的自己,倒是让我感觉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感。所以我并不急于去回忆我的过去。
医生很快给我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却发现我没有任何问题,至少在医学上是这样的。
很快我就出院了。对了,那个戴着眼镜女人叫林越,是一个酒吧老板。
她说,我叫袁也。
林越带我来到了她的家,她说我一直住这。
我问过林越,但是每次提到我的过去,她的回答不是支支吾吾、随意找个话题搪塞,就是说我不清楚。
我翻遍了整个房间,没有日记、没有照片。我甚至也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我找不到任何有关过去的东西。
比起失去记忆,我更加害怕那股抹去我回忆的力量。不论是怀着好意还是恶意,都足以说明,没有人,想要我去揭开过去。
林越说:“你的未来比你的过去更重要。”
“我也需要活下去的力量,不是吗?”
在我还没有想起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我连最近发生的事情也经常忘记。林越说,每隔几天都要回答我几个一样的问题,还说我是不是这一年脑子水灌太多了,总是记不住事。
林越要我去找我的主治医生。我去医院复查,特意找到了医院那个有趣的老先生。他说,很多事情医学上都无法解释。我们能做的,只有活在当下了。然后两眼泪汪汪的握着我的手,嘴里总是说着,“奇迹啊、奇迹。你被送到医院来的时候,呼吸都已经停了。我都以为救不活了啊。还是一个年轻小伙子,跪在我面前求我不要放弃,说你也肯定不会放弃的。”
我很诧异,这个人可能是除了林越以外,唯一能告诉我的过去的人了。便急着问他那个人是谁?老先生说,我也不知道,从那天以后,就没再见过他了。我有些落寞,这个人应该对我很重要吧,他这么在乎我的样子,为什么不来找我?
离开医院后,我走在大街上,平静得看着不断远去的身影,听着汽车鸣笛,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海。
每个人都在路上,不论是人生,还是生活。
回到家里,林越还没回来。酒吧的生活总是日夜颠倒,想起来我还没去过。便打电话给林越,
“越,你的酒吧在哪个位置?”
“你要来?怎么,脑子撞了,性子都改了,以前您的贵足,可从未踏入我的酒吧啊。”
我隔着手机都闻到了她的酒气,“好啦,我把定位发给你,自己叫个的士,千万别开车。我对你开车已经过敏了。”
“好。”
到酒吧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对于那些喜欢夜生活的人来说,这个时间才是精彩生活的开始吧。
酒吧里的人很多,混杂的空气中弥漫着烟酒的味道,在舞池中间里形形色色的妖媚少女不停的在随着震耳的的士高音乐,疯狂的晃动自己的身躯。
我艰难地在人群中找林越。
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吧台用轻佻的语言挑逗着一个男子。
“林越!”
“干嘛啊,没看到我在做正事呢吗?”林越不耐烦地说着,又冲那个吧台男子邪魅一笑,“宝贝儿,等我啊。”
“林越,给我来瓶酒,最烈的”
“你能喝吗?今天那医生怎么说?”
“还能说什么?不就是你没问题之类的。酒呢!”
“好~,大小姐。”
这里嘈杂震耳的音乐,疯狂痴迷的舞步,昏暗到足以让人忘记所有。
“我新调的鸡尾酒,叫幽灵之梦。尝尝。”
我一口闷了一整杯,“喂,我的酒可不是这么让你糟蹋的好吗!”
“越,......”
在闪烁的灯光下,原本彷徨的眼神中添了几分忧伤和迷离,
“我知道你不想告诉我,你们都不想告诉我,你们都自以为是得想给我一个你们认为的,新的开始。却没有人问我想不想要。”
“你知道掉进水里的感觉吗?你拼尽全力挣扎,然后耗尽所有精力,还是逃不开溺死的结局。”
我不停地喝下一杯杯的酒,慢慢地我只能听见,音乐,疯狂的音乐。可能是因为这样,我浑身散发出的是不抗拒的荷尔蒙气息。接二连三的男人靠近,我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便自顾自地喝起酒来。见我不识趣,也便罢了。
“袁也,”林越用我从未见过的沉重模样看着我。酒精已经发挥作用了,我只能看见林越嘴里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那是我从没见过的样子,心疼和不忍。
“头,好痛......”等我在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林越的家里了。
“你知不知道把你扛回来费了我多大的劲,不能喝就别喝。”
“我几点回来的?”我推开林越搁在我身上的腿。
“凌晨两三点的样子吧。”林越一副累惨的样子反扒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回答着我的问题。“我的酒吧已经明令禁止你进入了。”
“袁也,以前你问我,过去的你是什么样子?”恍然间,她已经坐了起来,手里叼着根点燃的烟,却只是在看着它静静地燃烧。“你的眼里、心里都装着远方,简单、纯粹。”
“越,我们认识多久了。”
“我也记不太清了,记事起就认识了吧,孤儿院这么多人,也就你看着顺眼。”
“我以前最喜欢做什么?”
“摄影,以前你总说,最美的景永远在路上。你要拍出世界上最动人的照片。”
最动人的照片,我找到了吗?我忘记了,也就不重要了吧。
我侧倚在沙发上,昨天的酒精味还弥漫在整个空间。突然在想,每一个的故事都会结束,回忆不过是把自己定格在过去的相机,但生活,需要全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