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蔫先到市场给小丫买了一件好看的花衣服,看着小丫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的样子,赵老蔫忽然说道:“小丫,要是爹不在了,你怎么办?”
小丫看着眼睛里亮光闪闪的赵老蔫诧异地说道:“爹你好好的,怎么能不在呢?”
赵老蔫仰天叹了口气,说道:“你大了,爹老了,爹早晚都会不在,不管爹怎么样,你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赵老蔫看着小丫似懂非懂地点头,说道:“爹带你吃饭去!”
赵老蔫找到一家名叫好再来的小饭馆,要了四个菜,赵老蔫看着小丫狼吞虎咽,他自己却丝毫也没有胃口,饭店的门口,贴着一张告示,那是一张通缉令,好像有一个故意杀人犯越狱逃跑了,县里的公安局正全力通缉呢。
赵老蔫等小丫吃饱,又给他买了一大包吃的东西,然后他指着街边的一颗柳树,说道:“小丫,你在这棵树下等着爹,爹去办点事情,一会就回来!”
小丫站在树下,等着赵老蔫办事回来,可是一直等到亮起了路灯,也没见赵老蔫的影子,小丫忽然明白了,自己的爹不要自己了,这是把她丢到县里不管她了!
小丫看着街上稀稀拉拉的行人车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黑石山的大致方向她知道,她顺着直通城西的公路跑了下去。等小丫走出了留县的县城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她望着没有一个人影的县级公路,心里也有点害怕了。
小丫正在踌躇的时候,就听身后传来了一阵吉普车的引擎声,小丫正想用衣袖挡住吉普车刺眼的灯光,就听“嘎吱”一声,吉普车停在了小丫的身边。
一个短头发的中年人从车窗里面探出头来,他对小丫说道:“小姑娘,你知道黑石山怎么走吗?”
借着灯光,小丫发现中年人的鼻子上有块疤,眼神也有点阴沉,她怯怯地说道:“我就是黑石山的人,我正要走着回去呢!”
中年人一听,跳下吉普,他把后面的车门打开,说道:“小姑娘,你上车吧,我们顺路送你回家!”
小丫迟疑地上了吉普车,开车的是个瘦小的光头青年,吉普车顺着县级公路直向黑石山的方向开了过去,那个疤脸的中年人叫大熊,开车的小伙叫侯三,他们是去黑石山收购药材的商人!
小丫坐在吉普的后座里,正在昏昏欲睡,忽然就听大熊叫道:“停车,快!”
侯三急忙熄灯刹车,就见在200多米远的路口,停着三辆警车,侯三开的这辆吉普没有手续,叫路政截住还不得被扣下啊,看来只有绕道了。
大熊左右一看,他指着一条旁边岔路说道:“从这条路绕过去!”
乡间的土路更不好走,坑坑洼洼颠得人的骨头都快闪架子了。侯三刚要骂娘,就见前面的玉米地里“嗷”的一声狗叫,一黑一黄两条狗蹿了出来。
侯三吓得一踩刹车,没想到却踩到了油门上,吉普车咆哮一声,猛地蹿进了旁边的路沟,就听“咣”的一声,吉普车的保险杠正撞到了沟里的柳树上。
侯三昏倒在方向盘上,大熊从打碎的吉普车的前车窗飞了出去。小丫最先苏醒了过来,等她爬出吉普车,却发现大熊的脑袋撞到了路沟的石头上,黑血流了一地,如果不包扎一下,大熊的命可就要交代到这了。
小丫给自己家的羊包扎过伤口,她也顾不了许多了,扯烂自己的新衣服,包粽子似的把大熊脑袋上的伤口缠住了。大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放亮了。大熊看着已经动不了窝的吉普车,气得先把侯三臭骂了一顿,侯三也不敢吱声,他花了500块钱,找来了几十个村民,前拉后推,终于把吉普从路沟里弄了出来。
吉普车的挡风玻璃碎了,发动机并没坏,还能开。就在夜丰时分,小丫、大熊和侯三三个人,终于来到了黑石沟。
大熊望着黑石沟恨得直咬牙,他转头对小丫问道:“小丫,你知道村子里是不是有一叫刁细梅的女人?”
黑石沟并不大,小丫在这里生活了12年,可她从来也没听说过谁叫刁细梅啊。天又已经擦黑了,大熊一见小丫也不知道谁是刁细梅,只得把吉普车停到了小丫家的门口。小丫刚迟疑地下车,刁细梅正好到大门外泼水,一见小丫自己回来了,刁细梅指着小丫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
大熊一见陈翠花,鼻子上的那块疤立刻成了红色,他“咣”的一声,踢开车门,刁细梅看着杀气腾腾的大熊也愣住了,她哆嗦着嘴唇说道:“大熊,你,你回来了?”
原来这个陈翠花就是刁细梅啊。刁细梅原来是大熊的老婆,这个刁细梅风流成性,在外面招蜂引蝶,大熊一气之下,差点把那个奸夫砍死,就这样大熊就成了杀人犯,被判刑入狱20年。
刁细梅和大熊生有一个女孩,这个刁细梅为了方便嫁人,竟把那个小女孩送人了,大熊在监狱里恨刁细梅恨得牙长三尺,他蹲了十年大狱后,终于抽个机会逃了出来,他找到昔日的狱友侯三,侯三开车帮他一路打听刁细梅,他们就这样,一路找到黑石沟。他要一刀剜出她的心来,看看刁细梅的心是不是黑色的!
刁细梅改名换姓嫁到穷山沟,就是为了躲避大熊啊。大熊上前一把揪住了刁细梅的脖领子,把她硬拖进了屋子里,赵老蔫正蹲在土灶边烧火做饭呢,他一见大熊揪着刁细梅的脖子,急叫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赵老蔫刚要上前救刁细梅,却被大熊一拳头打倒在了地上。小丫一见大熊竟敢用拳头打自己的爹,她尖叫一声,冲上前去,两只小拳头咚咚地砸在大熊的身上,她口中叫道:“坏人,你是坏人!……”
大熊望着被吓得直打哆嗦的刁细梅吼道:“坏人,哈哈哈,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坏的女人,说,我的闺女被你送给谁了?”
刁细梅带着哀求的口气说道:“大熊,我对不起你,咱们的闺女雪儿我没送人,她,她是高烧不退,最后病死的!”
大熊左右开弓,狠狠地掴了刁西梅几个大耳光,然后从腰上“嗖”的拔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叫道:“不说出我闺女雪儿的下落,我一刀捅了你!”
小丫看着大熊手里的尖刀,尖叫道:“雪儿?我就是雪儿啊!”
大熊根本不相信自己的闺女的雪儿已经死了,他眼睛通红,正挥舞着尖刀要刺向刁细梅,忽听小丫说自己就是雪儿,他一下子也愣住了,他吃惊地望着小丫,叫道:“你,你说什么?”
小丫说道:“爹,你就是我爹,我就是雪儿啊!”
大熊看着瘦弱的小丫摇了摇头,吼道:“你不是雪儿,你在骗我!”小丫眨了眨眼睛,说道:“我真的没骗你,我一直跟着我娘,我娘可喜欢我了,她给我买花衣服,给我买新鞋,爹你头上的绷带就是我用娘给我买的花衣服撕的!……”
大熊一把松开了刁细梅,他一拉小丫的袖子,他记得雪儿的右手小胳膊上有一块胎记,可是他一卷起小丫的衣袖,竟愣住了,小丫的胳臂上青一块红一块,应该有胎记的皮肤上面竟是一块紫红色的烫疤。
大熊瞪着刁细梅问小丫道:“你身上的伤是不是这个狠心的女人打的?……”
小丫急忙摇头,说道:“爹,我是不小心摔到的……娘对我可好了,她给我做好吃的,每天睡觉前还给我讲故事,娘还给我讲爹过去的事情……爹,我想死你了!”小丫说完,一头扑进了大熊的怀抱,嘤嘤地哭了起来!
小丫这一哭,倒把大熊给哭愣住了,他两手一拢,把小丫抱在了怀里,他惊喜地叫道:“闺女,你真的是我闺女?我知道了,你要不是我的闺女,怎么能舍得用新买的花衣服给我抱伤口呢,我真浑啊!……”
刁细梅本想着今天必死无疑,没想到竟是以德报怨的小丫救了她后娘一命!她正愣愣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呢,就听外面响起了一阵尖利的警笛声,原来是追捕大熊的警察从大熊狱友的口中得知,大熊要杀一个叫刁细梅的女人,警察们顺着刁细梅的线索,终于找到了黑石沟。
在门口望风的侯三一巴掌推开了房门,他焦急地叫道:“大熊哥,警察来了,快跑吧!”
大熊在小丫的脑门上亲了一下,说道:“我不跑,我要再回去蹲几年,我有闺女了!为了这个好闺女了!我回去再蹲几年也值!……”
看着大熊站起身来,小丫叫道:“爹!……”
大熊回头,说道:“雪儿你要等着爹回来……有爹在,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大熊讲完,对着刁细梅吼道:“你听着,是我的闺女救了你一命,再过几年,我还找你要女儿!”
看着大熊直奔警车的方向走去!刁细梅一把抱住了小丫,小丫哆嗦着嘴唇对刁细梅说道:“娘,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你撵我走,我真的不知道去哪里啊!”
刁细梅怀疑地望着小丫说道:“你,你真的是我的亲闺女雪儿吗?”
小丫说道:“是不是雪儿,我都是你的亲闺女啊!”刁细梅的眼泪“唰”的一下流淌了下来。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啊,她双臂紧紧地把小丫抱到了怀里!
温暖人心的灯火
眼看就要到农历的新年了。周老三还在滨海市牛强开的乐翻天玩具厂里打工。乐翻天玩具厂生产的玩具都是出口美国的。可是因为美国的经济不景气,七八家销售乐翻天玩具厂玩具的经销商都关门跑路了。他们拖欠牛强的货款自然都成了死账!
乐翻天玩具厂资不抵债,一下子就到了破产的地步。本地的原材料供货商都坐在乐翻天玩具厂不走,找牛强索要货款。牛强内忧外患,他闷头喝了一瓶高度的红星二锅头,然后一头从八楼阳台上跳了下去,他自杀了。
老板娘侯九妹把玩具厂低价卖了出去,算是勉强把原材料供应商们的货款还上。乐翻天玩具厂一倒闭,可就苦了周老三这帮干了一年,一分钱没拿到手的工人们。
侯九妹面对群情激奋的讨薪工人,吓得有点六神无主,她找来在厂子里当电工的弟弟侯秃子,两个人一商量,只得把玩具厂仓库里的出口玩具当工资分给了工人。
周老三一年一万多的工资,就变成了编制袋子里一百多个出口的玩具。周老三想哭,可是没有眼泪,他凄惨地背着袋子里的玩具,到火车站买了一张直达满洲里的车票,登上火车后,直奔老家黑龙江而去!
周老三的家住在满洲里兰西县的小德营子村,他的父母早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等他30岁的时候,好不容易讨来了个老婆,可是那个婆娘嫌他穷,两年前就跟他离了婚,进城寻找自己的幸福生活去了。想起自己那个青灰冷灶、冰疙瘩一样的家,周老三就浑身打哆嗦,可除了自己的那个小狗窝,他还能去哪儿呢!
火车走了一天一夜,到了满洲里站,天色阴沉沉的。周老三下火车上了长途汽车,汽车直奔300里外的兰西县开去。汽车走得比蜗牛爬得都慢,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迷迷糊糊的周老三揉揉眼睛,被冻醒了。车窗外正下着鹅毛大雪。雪花纷纷扬扬,天地一片雪白。
周老三低声骂了一句鬼天气,然后从旅行袋子里摸出了一个大面包,还没等咬上两口,就听“嘎吱”一声刹车,汽车猛地停住了。
原来汽车要经过的一段山沟,这场特大的暴雪已经把山沟填满,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车厢里响起了一片埋怨和咒骂声。可是看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最近一两天之内,这场暴雪也不见得停啊。随着车箱内的温度越来越低,周老三也是冷得直往手上哈气。
路上的积雪都已经有半尺厚了,汽车再想原路返回已经是不大可能了。司机看见路旁不远处的岔路口有个不大的小镇子,他征得大家的同意后,司机一打方向盘,把汽车开到了小镇子里。等汽车刚刚在镇子里停稳,周老三背着他那一大袋子玩具,第一个跳到了一尺深的雪里。
这个小镇子并不大,周老三先在镇里找了一家面铺,等他吃过一碗热汤面,手脚才算暖和了过来,他一打听才知道,这镇子名叫盛林镇,镇里的几家旅店,都在镇中心市场的旁边呢。
周老三扛着自己那袋子玩具,来到了镇中心市场,别看外面下着雪。市场里卖大红对子和年货的却分外地红火。
周老三转了几圈,最后,他来到了一个卖玩具的小摊面前,他将袋子口打开,对着正准备收摊回家的小老板说道:“哥打工的厂子黄了,这些玩具就是他们给我发的工资,你要是能卖,给我俩钱,这些玩具就归你!”
小老板挠了挠头皮,为难地道:“大哥你都够不容易的了,我再低价收你的玩具,你说我成啥人了!”那个小老板还真的挺仗义,他收摊回家,竟将自己的摊位借给了周老三。
周老三忍不住地连声感激,一百多个出口的玩具,被他定价10元一个,周老三还没招呼几声,摊前就围上了不少人,半个小时后,他那一袋子玩具,竟卖了1000多块钱。最后摊子上只有一个掉了轮胎的电动小汽车还没有买主。
买到玩具的人们纷纷散去,摊子前只剩下了一个十多岁的瘦男孩。这个头发乱乱的小男始终帮他照顾着生意,周老三也有点过意不去,他将那个坏掉的小汽车往那男孩手中一塞,说道:“谢谢帮忙,这个给你吧!”
那个小男孩接过汽车,眼睛里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趁着周老三一低头,他两只手抱起小汽车,一溜烟,直向市场外跑了出去。周老三拿起编制袋子,一摸装钱的衣兜,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原来他衣兜里的钱不见了!
看着小男孩在市场外雪地里奔跑的身影,周老三恍然大悟,这个假装给他帮忙的小子一定是个小扒手啊!周老三丢掉编制袋子,大喝一声:“站住”,几个箭步就冲出了市场。市场外面都是呼呼的风雪。
那个男孩别看瘦小,可是跑得却不慢,周老三气喘吁吁地追了半天,一直把小男孩追到了镇东,眼前是一片低矮的棚户区,看着那个小扒手东钻西转,最后“吱溜”一声,钻进了一个小院子。
周老三一边喘气,一边跑了过去。破旧的木门已经被小扒手在里面闩死了,周老三狠命地砸了几下木门,吼道:“开门,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