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急忙找个理由,走出了阎家的院子,他一打张油嘴的手机,他爹的手机竟然关机,张鸣可是叫人羡慕的精英白领,他总不能随300块的礼,叫同学们笑话吧?
张鸣正急得找不到北的时候,就见他爹气喘吁吁地从街口跑了过来。
张鸣还没等说话,阎二毛上前一把拉住了张油嘴的手,埋怨道:“你这个大知宾是怎么搞的,竟来晚了半个小时!”
张油嘴一边喘气,一边作揖赔礼,说道:“老爷子出灵的吉时在9点,现在是8点半,啥都不耽误!”
阎二毛不依不饶地说道:“那中午吃饭的时候,你得加活!”
张油嘴自知理亏,最后只得点头同意。张鸣见四周没人注意他,他急忙倒了一杯茶水,假装地送到了张油嘴的手里,然后小声道:“爹,我随礼,还缺200块!”
张油嘴悄悄地用手一指院外的厕所,然后低声说道:“在那儿等我!”
张鸣来到了厕所,张油嘴装着解手,然后偷偷地塞给他200块,这钱是张油嘴今天早上主持婚礼赚来的,加上昨天的300,正好够张鸣随礼的。
张油嘴走出厕所,一脚踩空“咕咚”一屁股,正坐到湿漉漉的地上。张鸣刚伸手把张油嘴扶起来,院子里就传来了阎二毛呼喊大知宾的声音。
张油嘴瘸着一条腿,急忙答应着--来了,来了,然后跑了过去。
三、家!我们一起扛!
九点整,火葬场的运灵车准时停在了阎家门口,张油嘴手拿话筒招呼道:“吉时正点,亡人上道,孝子贤孙,顶灵戴孝!……”
张油嘴随着亡人一起上了灵车,阎二毛却把张鸣扯到一边,低声嘱咐道:“张鸣,一会你帮厨子做一盘大一点的肉丸子,我们回来好用!”
看着火葬场的灵车远走,张鸣走到厨师面前,他把阎二毛的话说了一遍,厨师一指那盆做丸子的肉料,说道:“你自己动手吧!”
张鸣为了不辜负阎二毛的信任,特意揉了四个大大的肉团子,厨子将这四大肉团放到了油锅里一炸,金晃晃的大丸子就做成了!
中午十二点,阎二毛抱着他爹的骨灰盒回来,张油嘴随后走下车来,他扯开嗓子叫道:“人是铁,饭是刚,一顿不吃饿得荒,开席,吃饭!”
张鸣领着四五个小伙子穿梭般地上菜,吃饭的几个小伙子起哄道:“大知宾,加活,加活!”
阎二毛用手指拎起了一根3尺多长的粉条,然后跳到椅子上,张油嘴脱去了外衣,然后仰头站到了粉条的下面,他用一个手指,捂住自己的左鼻孔,然后猛地将粉条吸进了自己的鼻腔,张油嘴每吸一下气,他就用嘴大叫一声--老爷子走好。随着他一下下的吸气,那根颤巍巍的粉条竟被他一点点的被吸到了肚子里去。
张鸣也是看愣了,拿鼻子吃东西,他这可是第一次看到。
随着那跟粉条被吸进了鼻孔,阎二毛拍手叫道:“这是猪吃,下面叫大家见识一下狗啃!”
阎二毛跳下板凳,他手里端起一个盘子,那个盘子里,装的就是张鸣亲手做的四个大肉丸子。随着他把大肉丸子高高丢起,张油嘴大嘴巴张开,准确地把丸子咬住,然后嚼也不嚼,囫囵吞下。
张油嘴每吞下一个大肉丸子,他就大吼一声--老爷子千古。
看着张油嘴被大丸子卡得脖粗脸红的模样,张鸣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抽自己两个大嘴巴。阎二毛恨张油嘴今天早上来得晚,他借着加活的机会,纯属是想叫张油嘴当众出丑,他不等张油嘴囫囵咽下喉咙里的丸子,就把第二个丸子高高丢起,看着张油嘴强行吞咽,又喊又叫,慌张狼狈的样子,张鸣踉踉跄跄地跑出了阎家的院子……
张鸣找了个小酒馆,直喝到傍晚,他才醉醺醺地回到了家里。张油嘴坐在床上,李婶两眼通红,正在给他捶背呢。听着张油嘴不住声地咳嗽,张鸣上前一把拉住张油嘴的胳膊,他大声叫道:“爹,你以后不要干那个大知宾了!……”
张油嘴沙哑着嗓子说道:“为啥?”
张鸣一拍桌子,吼道:“猪吃狗啃--那是人干的事吗?”
张油嘴气得呼呼直喘,他猛地抡起胳膊,“砰”地就给了张鸣一个大耳光,他咬着牙骂道:“你这个小白眼狼,竟然看不起你爹了,你爹我不当大知宾,怎么能一天净赚二百块,添钱帮你买楼!你小子没良心,就是蹲马路牙子上冻死你都不可怜,可是我不能叫我未来的儿媳妇跟着你一起受苦呀!”
隔壁的李婶听到父子两个打起来了,她急忙跑过来,抓着张油嘴的一条胳膊,“咿咿呀呀”地一阵乱比划。
张油嘴最后也弄明白了李婶的意思,他转头对张鸣说道:“还是你李婶说的对,我都六十多了,还住着这个老房子干什么,明天我就把房子卖掉,把钱全都给你买楼吧!”
张家的老房子虽然有点破,但是至少也值个十万八万的……
张鸣听完,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房子不能卖,卖了房子,您住哪里?我这个儿子本来就没能耐,但却不能没人性,到老了要是叫您没房子住,我,我还是人吗?”张鸣讲到动情处,竟小孩子似的“呜呜”哭了起来。
张油嘴也觉得自己动手打儿子有点过火,他伸手摸着张鸣的头发,感慨地说道:“儿啊,你头顶也有白头发了,我知道,农村孩子进城,少受不了委屈,只要你有出息,你爹我这个大知宾虽然干得苦点累点,可是我就是苦死累死,心也甘啊……”
张鸣一边哭,一边叫道:“爹,我不买房子了,我这就打电话告诉牛娜……”
李婶一把抢下了张鸣是手机,她又是咿咿呀呀地一阵乱比划,李婶的意思张鸣知道,那是说--要饭还得有个戳棍的地方呢,结婚谁能没有房子?
张油嘴脸色一红,说道:“你爹我房子倒是有,过几天,我就搬过去和你李婶一起住……就怕你不同意啊!”
张油嘴能找到老伴,张鸣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愿意?可是李婶的房子太小了……李婶听张鸣说完,她伸手拍了拍心口,然后两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心的形状。张油嘴说道:“还是你李婶说的对,心宽不怕房屋窄!”心,毕竟比天大呀!……
张油嘴的话没说完,他兜里的手机就响了,原来是有人找张油嘴明天主持婚礼,继续当大知宾去。张鸣听他爹一口应承了下来,他担心地说道:“爹,你的嗓子?”
张油嘴“砰”地拍了一下胸脯,哑着嗓子说道:“没事!”。
第二天早晨八点,张鸣悄悄地跟着张油嘴来到婚礼主持的现场,他从张油嘴的手中,默默地接过了话筒,看着张油嘴怀疑的眼神,张鸣自信地说道:“爹,放心,我在学校当过主持人,您就歇一歇,就让我当一次您的嗓子吧!”
估堆王的山村爱情
一、估堆王出错
五道梁村是沂蒙老区的小山村,这里沟深林密,道路狭窄,山上更是种不了庄稼。靠着出产的山货,当地老百姓这日子过得也是不很宽绰。乡亲们最盼的就是秋天,一过霜降,最先下来的就是太妃梨,接着是野生的五味子,等到了大雪压山的时候,人们就会上山采集干瘪的铁枣。这三样可都是闻名遐迩的好东西呢!
五道梁村卖山货可有个怪毛病,那就是从来不用称量,用的工具很简单--那就是用嘴巴估算分量--简称估堆啊。
王老蔫除了能联系外地客商,帮乡亲们卖山货外,他还有一样别人比不了的能耐,那就是眼睛看得准,估堆赛过电子秤,被外地的客商和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尊称为估堆王。
王老蔫五年前死了老婆,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日子,他虽然相中了村里的民办教师柳叶,可怎么看,他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柳叶对他可没有多大的意思。柳叶一边当民办老师,一边照顾石砬子山上的一片梨园,也是很辛苦。柳叶家的梨园是赚了一些钱,可是这些钱都被柳叶用到修理教室,购买教具上了。不是柳叶经常花钱找人修补五道梁小学那几间老校舍,五道梁的孩子们恐怕早就没有了教室了。
别看柳叶50岁出头,可是看起来,丰满的柳叶也就是40多岁的样子。村里的老光棍不少,至少有四五个老光棍在打柳叶的主意。王老蔫能否胜出,他心里根本就没有底。他也明白,自己最大的竞争者就是侯老六和尚原山啊!
侯老六可是五道梁村的第一人精啊,他的梨园紧挨着柳叶的梨园,侯老六动不动就帮柳叶剪枝、除草,干梨园里的活。而尚原山是村主任,村里有个大事小情都离不开他。看着他们和柳叶越走越近,王老蔫心里也急啊,眼看着霜降就要到了,山外的梨商们纷纷来到五道梁找王老蔫订货,王老蔫也开始忙活了起来。
今年收购太妃梨的客商明显要比去年多,可是今年收梨的要求也提高了,下梨装篓子之前,一定要分出等级,一等的太妃梨是直接出口澳洲的。
王老蔫把五道梁村的太妃梨都订出去后,尚原山马上就在大喇叭里先吹嘘了一番。好像卖梨的功劳都是尚原山干的似的。王老蔫倒不觉得什么,整天乐呵呵地在柳叶家的梨园,帮柳叶下梨摘梨,忙得团团转。
侯老六领着儿子在自己家的梨园里干活,自然没时间和柳叶搭讪,王老蔫正好乘虚而入啊。
三天后,五道梁村的太妃梨都已经装篓完毕了。村民们在尚原山的指挥下,将梨篓子都运到了村东头的打谷场上。梨商们在王老蔫的带领下,来到了小山一样的梨篓子前,听王老蔫估完斤数,梨商当场给种梨户点钱,然后装车。
经过十几年的合作,这些梨商都非常相信王老蔫的眼力,估到最后,只剩下侯老六和柳叶家的两堆梨了。
王老蔫走到侯老六家的梨篓子前,他拍了拍荆条编的梨篓子,问道:“老六,给自己吃的梨留了吗?”
侯老六裂着大黄牙,说道:“留了两篓,嘿嘿!……”
王老蔫搬着一个梨篓子,先掂了掂单个的重量,然后数了一下侯老六家梨篓子的总数,估道:“一万三千六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