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不断的余震,两个人干了一上午,只救出了三个人。到了中午,精疲力竭的陈老海正靠在自家汽车的轮胎上喘气呢,从汽车的尾巴那转过来一个贼头贼脑的年轻人,这小子名叫侯六,前几天才从监狱里放出来。他凑到陈老海的身边,递给了他一枝烟说道:“师傅,您车上拉的可是吃的?”
陈老海白了他一眼,说道:“是啊,你有事吗?”
侯六满脸兴奋,压低声音说道:“这可是一车的钱啊!”
陈雷用带着血的手掌,猛地一推侯六,骂道:“滚!”侯六一见陈雷身高体壮,他退后几步,指着陈雷的鼻子骂道:“你小子等着,一会我找人收拾你!”说完,转身溜走了。
过了两个小时,侯六领着十多个手持棍棒的地痞冲到了停车场的院里,正在搬动砖瓦救人的陈老海一见这小子不怀好意,将手中的撬棍一横,叫道:“你们想干什么?”
侯六指着汽车叫道:“弟兄们,给我抢!”
陈老海和陈雷手持撬棍,抵挡了几下,他们两个还真不是这十几个小流氓的对手,就在这危机的时刻,就听有人叫道:“侯六,住手!”
两名警察出现在停车场的院子里。侯六一见是派出所的杨所长,吓得一缩脖子,领着人转身逃跑了。陈老海丢下撬棍,一把抓住杨所长的手,叫道:“杨所长,我这车上拉着三千箱的方便面,我要把它们都捐给灾区,您帮我联系一下!”
杨所长一听说这车上拉的是紧缺的食品,抓着陈老海的手连声感谢。可是陈雷却在一旁用手指直捅陈老海的肋条,陈老海眼睛一瞪,骂道:“干啥,我把这一车方便面捐出去你心痛了?!”
陈雷连连摆手,陈老海骂道:“死小子,人命关天的时候,有屁快放!”
陈雷抹了一把冷汗,压低声音说道:“我为了图便宜,车上拉的都是假冒的方便面啊!”
杨所长一听陈雷不是心疼钱,他上前拍了拍陈雷的肩膀说道:“小伙子,假冒还分很多种,你这是贴牌的方便面,在这危难的时候,可比龙肝凤髓都要珍贵啊!”
陈老海“嘿嘿”一声冷笑道:“杨所长,别听他胡说,他是想装一车假冒的方便面,可是我暗中把差价给人家补齐了。这一车方便面绝对是正品无疑!”
杨所长拿起了步话机,急忙通知了救援队,不大一回,跑过了三十多个救援队的队员,开始卸车的时候,杨所长非要叫陈老海留下姓名不可,可是陈老海就是不肯,杨所长拉着陈老海的手,叫道:“老哥,我们汶川人不能毫无理由地白吃您的方便面啊,等地震后,我们政府一定会给您全额赔偿的啊!”
陈老海摇了摇头说道:“怎么能说白吃我的方便面呢,有理由,汶川人民有天大的理由吃我的方便面啊!”
还没杨所长等说话,陈老海“唰”的一声,扯开自己的衣服,他指着身上的伤疤说道:“我是唐山人啊,在唐山大地震中,是解放军救了我的性命,是在全国人民的支援下我们才渡过了难关,我这是在报恩啊!”
杨所长眼泪早就已经流了下来,他点了点头,唐山人,中国人,我们都是一家人啊--这真的是一个既简单而叫人感动的好理由啊!
玉山大酒海
玉山镇地处辽西,因为盛产老烧锅酒,已经成为闻名遐迩的酒镇。可现在白酒市场竞争激烈,镇里的十几家小酒厂纷纷倒闭,现在产酒的厂子只剩下两家了,一家是侯发山的盛金酒厂,另一家就是赵三多的玉林酒厂了。
盛金酒厂走的是酿造白酒的高端路线,酿造出的白酒酒质清澈透亮,开瓶后香气袭人,他们的产品已经牢牢地占领了东北三省的白酒市场。侯发山也真是个商业的奇才,他成功后,不惜重金,从德国又购进了新型的白酒酿造设备,成了省里首屈一指的酿酒大厂。
赵三多和侯发山可就没法比了,玉山酒厂生产低档的勾兑白酒,随着城乡那些专买便宜白酒喝的酒仙们的口味不断提高,他的低价白酒也是越来越难卖了。玉山酒厂已经半年也没有发工资了,六十多名工人走得只剩下了七八个,看着剩下的几名工人唉声叹气的样子,赵三多的心,比吃了黄连都苦。
勾兑白酒看样子是没有出路了,赵三多把手一挥,还是上一个传统的烧酒项目吧。因为没有资金,自然请不起工程队,赵三多指挥着酒厂的工人们先把玉林酒厂的老仓库拆掉了。望着清理出的那块地皮,工人们就开始挖烧锅酒灶的地基。
老酒库的地面被夯得跟铁板一样硬,挖了多半天,才挖下去一米多深,再往下就挖不动了,赵三多没办法,只得抄起铁锹亲自跳进土坑里,他刚用脚一蹬锹头,就听“咔嚓”一声响,锹尖正铲到了石头上,真是人倒霉,这石头蛋子也欺负人啊,气得赵三多从坑边摸过一把镐头,对着那块石头老爷狠狠地刨去,刚刨没有两下,就听“轰隆”的一声,赵三多只觉得脚下一软,他连人带镐,全都陷了进去。
赵三多连人带镐掉到了一个巨大的木制酒海里,酒海就是装酒的大木桶啊!工人们七手八脚地把他拉出酒海,赵三多身上的衣服被酒湿透,惨得就跟落汤鸡似的,他身上酒香气四溢,这种勾魂摄魄的酒香可是赵三多头一回嗅到的啊!
这座废弃的酒库算起来,绝对有100多年的历史,不用想,装在地下酒海中的酒液也一定是古酒了。赵三多乐得一蹦三尺高,这下子他可要发达了。
他一边组织人把地下的大酒海清理出来,一边给儿子赵睿打电话报喜。赵睿在南京科技大学念书,他的毕业考试已经考完了,正在学校等着拿学位证书呢,他在电话里听父亲说发现了大酒海,也是兴奋得连声贺喜。
赵三多发现古酒的消息在玉林镇刚一传开,侯发山领着女儿侯丽丽就找上门来。侯发山望着那个一人高的大酒海,说道:“这酒海里面装的鹿血酒可是我们侯家的啊!”
古酒怎么成了鹿血酒?从玉林酒厂起出的大酒海怎么成了侯家的?赵三多听完,眼睛瞪成了铜铃铛,他指着侯发山的鼻子吼道:“侯发山,你胡说!”
侯丽丽一见两个人吵了起来,她急忙从公文包里摸出了一张古旧的黄绢纸,那上面写的竟是一份契约,立约人竟是赵侯两家的先祖。赵侯两家的先祖还是同喝过血酒的盟兄弟呢。
清朝的时候,他们两家的酒厂也是玉林镇最大的酒厂,可是盛金酒厂的酒库小,侯发山的先祖就把自己家的12个大酒海装满白酒,然后运到玉林酒厂,埋到了酒库的地下。契约上写得清清楚楚,那十二只酒海和里面装的鹿血酒都归盛金酒厂所有,侯家在取走鹿血酒的时候,要付给玉林酒厂一定量的酬谢。
赵三多看完那份契约,他把脑袋晃成了货郎鼓,嚷道:“假的,这份契约一定是假的,你想侵吞我们赵家的古酒,我要到法庭上告你们去!”
两个人正在争论不休,就听办公室的门一响,竟是赵睿回来了。赵三多一见儿子回来了,他就好像见到了救星,他急忙把侯发山要图谋自家古酒的经过说了一遍。侯发山冷笑道:“赵睿,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过来看一下……”
赵睿跟在侯发山的身后,来到了那个巨大的酒海旁,果然在酒海的桶壁上,雕刻着“盛金侯记酒厂”五个字。这个盛酒的酒海显然是侯家的!
侯发山领着工人,在废弃酒库的旧址上起出了另外十一只酒海,赵三多这一次真的没话可说了。侯发山拍着赵睿的肩膀说道:“大侄子,三天之后,我来取酒,这看守鹿血酒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侯发山领着闺女侯丽丽走后,空欢喜一场的赵三多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赵睿想了想,拿出了手机,他先给省电视台打了个电话,那个姓吴的新闻导演一听发现了酒海的古酒,当时就来了兴趣,第二天下午,吴导演领着摄制组就来到了玉林镇。
赵睿站在酒海边,面对摄像机的镜头侃侃而谈--这不是为侯家的盛金酒厂做免费宣传吗?赵三多看了几眼,气呼呼地一甩袖子回办公室去了。
玉林酒厂发现古酒的新闻在省电视台一播。玉林镇和市里的领导一起找上了门来。几位领导看完那12个大酒海都是啧啧称奇,要知道这12个酒海可不是一般的木桶啊,酒海的内壁在盛放老烧锅酒前,都贴上了沾满鹿血和香油的宣纸,经过这一百多年的浸润和发酵,鹿血和香油的成分全都渗到了烧锅酒里。这普通的烧锅酒就变成了珍贵的鹿血酒,鹿血酒色泽如金,香飘十里!这可是人间难得一见的佳酿啊!
市里的领导临走前,一再叮嘱镇领导,一定要把玉林酒厂酿造鹿血酒的传统工艺发扬光大,争取把鹿血酒做成玉林镇酒业一张可以拿得出手的名片啊!
玉林只是一个小镇,镇领导开会一研究,最后决定拨款10万支持玉林酒厂重建,可是区区的10万元也只是杯水车薪啊。这点钱别说上现代化的酿酒设备,就是做内壁贴满鹿血宣纸的大酒海,恐怕都做不过十个。
三天后,侯丽丽领车过来,将那12只大酒海都拉走了。看着侯丽丽和赵睿连说带笑的样子,赵三多眼前一亮,他把儿子拉进办公室,低声问道:“你看那个侯丽丽怎么样?”要知道侯发山现在可是身家千万,他就有这一个闺女,赵睿真要是把侯丽丽追到手里,何愁侯家的盛金酒厂以后不姓赵啊!
赵睿听完父亲的话,他皱着眉头说道:“爹,我和丽丽是有那么点意思,可您怎么想来想去,都离不开酒厂的利益呢?”
赵三多刚要骂儿子--混蛋,他腰上的手机响了,电话竟是侯发山打来的,原来侯发山已经和广州一家拍卖公司联系好了,他要把鹿血酒装到小瓶里,然后运到广州去拍卖,他邀请赵家父子一路同行,拍卖完古酒后,他会分百分之一的保管费给玉林酒厂的!
百分之一的保管费,赵三多听完鼻子差点气歪,他自然一口回绝,可是赵睿却非去不可,赵三多拧不过儿子,只好把厂子的公章和自己的私章都交给了儿子。毕竟领取保管费需要这些东西啊!
八百多瓶鹿血古酒经过拍卖,一共卖出了三千两百多万人民币的高价。赵三多在手机里听完儿子的汇报,他一下子也愣住了,谁会想到那12桶古酒竟然会那么值钱,按百分之一的比例算来,赵家应得32万,用这笔钱确实能再建一个小型的烧锅酒厂了。
两天后,赵三多好不容易把儿子盼了回来,可是赵睿却把一张100万元的支票塞到了赵三多的手里,这个赵睿竟私自把玉山厂子卖给侯发山了。
以后再也没有玉林酒厂了,赵三多把酒厂经营得快到破产,没想到赵睿更败家,这个败家子竟然擅自做主,把厂子转手卖给了侯发山,赵三多刚要抡巴掌揍儿子,没想到赵睿鬼精得很,他“吱溜”一声,从办公室跑到了院子里。然后理直气壮地嚷道:“爹,是你偷工减料,把酒厂干到了快要倒闭了,我找人估算过,就您这个破酒厂最多值50万,人家给咱们100万,还是我们赚了!”
盛金酒厂有进账3千多万,如今的玉林酒厂只是一个鸡蛋,拿什么和盛金酒厂这个硬石头碰啊。赵三多哭丧着脸,也只好认栽了!为了安慰赵三多,赵睿替父亲报名,参加了一个游览五大连池的旅游团,赵三多也确实想到长白山散散心去。五大连池风景区果然不同凡响,半个月的旅游结束,赵睿给赵三多打电话,叫他到天池边的疗养院住几天,长白山的温泉浴那可是全国闻名的啊!
赵三多在酒厂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真的有些累了,他每天吃山珍、住宾馆、洗温泉,优哉游哉地过了两个多月,在秋风阵阵中,他又回到了玉林镇,自家酒厂低矮的房子早就已经没有影子了,代之而来的是一大片整洁的活动厂房。
赵三多正在叹气,没想到“吱嘎”一声煞车响,一辆奥迪车停在了他的身后,侯发山推车门,跳下车。他一把抓住赵三多的胳膊叫道:“赵厂长,一向可好啊!”
赵三多一甩胳膊,没好气地说道:“玉林酒厂归你了,这会你得意了吧?”
侯发山用手往厂子里一指,只见赵睿和侯丽丽站在酿酒车间的外面,正亲热地靠在一起研究图纸呢。侯发山笑道:“我也没有想到将来会和你个老顽固做亲家,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座酒厂还叫玉林酒厂,厂长是你儿子赵睿,玉林酒厂准备上一条生产线,专门生产鹿血酒啊!……”
侯发山的目标远大,如果鹿血酒推向市场成功,他将来还要成立一个盛玉金林酒业集团呢!
赵睿一见父亲,急忙迎了出来,玉林酒厂并没有换姓,还是老赵家的买卖,那12桶鹿血酒其实并非侯家的财产,而是赵家的先祖给后辈们留下的宝贝。赵家的先祖见儿子有不老实经营酒厂的迹象,便暗暗感觉得玉林酒厂的前途一定不妙,他就找到侯家的先祖做了个假契约,然后悄悄地埋下了12木桶的鹿血酒,作为赵家儿孙以后酒厂失败翻本的本钱!
侯发山早就知道这份契约,他也知道那12桶价值连城的古酒……赵三多做勾兑的低价酒走进了死胡同,侯发山假装收回鹿血酒,然后用卖出的3千多万元巨款,替玉林酒厂重新购进了现代化的酿酒设备,玉林酒厂不倒,侯家真的是功不可没啊!
如果侯发山将那笔巨款据为己有,赵家又能把他怎么样呢?赵三多一把抓住了侯发山的胳膊,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侯发山笑道:“侯家的酒厂一步步地发展,全靠一个信字在支撑,不该我得的钱,我是不会沾的!”
赵三多抹去眼睛上的泪水,喃喃地说道:“是啊,我们赵家独缺的就是这个‘信’字,将它找回来后,相信玉林酒厂一定能够发展壮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