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钟压进的声音越发刺耳,男女谈话的声音从模糊变得清晰。
瞳孔快速聚焦,折射进来的光线有些刺眼只能看见男人模糊的轮廓。
“共生种……”姜昧梳拢着掉在眼前的灰白发丝,“真令人意外……”
姜昧也猜不到鬼佬打的什么心思,或者是鬼佬也不清楚他送来的杂种里面有共生种么……
戈雅的解释被姜昧的话语中断,转向姜昧说着,“不,你们才令我感到意外,如此胆大的行为,早就做好了葬送所有人的准备了吧……”
磅
毫无征兆的,姜昧一拳砸碎了摆在办公桌上的电子钟。
“别介意,我只是觉得很吵”
姜昧指了指耳朵这样说着。
“这样说也没错,因为这个世界不过是一个深层的镜中世界,所谓的生命仅是某种程度上的折射映照出的虚影,正如你们所见,我们,不,是这个世界所有生物的表现,仅仅只是真实世界所映射出来的荒诞产物。”
“是符号,或者某位神的一个新奇的想法“真实”所带来的扭曲折射,总得来说这太过于笼统,没有明确客观的准确答案,因为无法窥伺“真实”因为即使我们唤醒神目睹的真理也只是极其可笑的虚妄。”
“所以这些微不足道的‘生命’唯一能提供的,只有成为孕育神血之子的养分,说起来简直就跟精神病一样不过事实如此,我们所处的世界……只是一个远离真实世界的永恒孤岛虚影或者说是投影,并非平行宇宙一说,而是货真价实的……投影。”
姜昧的声音听起来及其干涩。
“果然么,如果只是窥伺终极这样的可笑动机这就未免太大动干戈了,目的是你说的“真实世界”么,神的世界……”
戈雅这样说着,这么一来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引发世界末日、感染神血纯度达到阈值的人类,搜集神血之子唤醒神,引出混沌……
“像是拷贝物一样么,每一次拷贝都发生微小的变化,最终形成这样的世界,但这也可以是矫正,在无限中不存在规则,而“真实世界”衍生出至无穷多的投影时。”
“接近深层的世界就存在有限,有限中存在规则,因果,因此规则限制塑形出的世界应当是合理的,且圆融自洽的,存在稳定运行的规则闭环,即“真实世界”投影无限衍生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出现的矫正。”
“因为本身无限的世界就是不合理的,换句话说,神的存在即是不合理的,也许比神存在更古老的东西,“世界的意志”在无形中矫正神这一不合理的存在,两者相互排斥,互相抵制,而我们……则是在祂们之间的夹缝中诞生的产物”
病恹恹的光线照映下的马哲显得极其病态。
“很独特的见解”姜昧开始正视起马哲,因为她发现马哲似乎不仅仅是一个不要命的疯子,或许还是一个具有对世界有独到见解的傲慢之徒,因为毫不犹豫的否认、亵渎“神”。
“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们想知道的事情,你们也帮我解决些问题。”
姜昧撑起佝偻的躯体。
“说来听听”
戈雅把玩着茶杯。
“相信你们也已经做好了理性的选择,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谁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存活,不过加入黑礁石至少有些希望。”
姜昧有自己的打算,告诉他们想知道的事情也另有所图,她早已厌倦了这样的机械式的生命形式,完成黑礁石接下来的任务需要的,是更新鲜的生命。
自己……
不过一个行将就木的空壳,对于什么真理一类的东西,以及自己坚定的信仰,这之前深刻在灵魂中的宝贵东西,它们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的发生溃败,留下的仅是生满腐朽的记忆。
“我并不在意这些,而且你也不具备与我谈条件的资格。”
马哲身子前倾手肘抵在桌面十指交叉,看着姜昧这样说着。
“当然有”姜昧继续说着,“控制神性的收合的代价于我而言微不足道,毕竟已经到了我这个年纪,许多事情都没那么在意了,你们应该也发现了吧,我被施加了禁咒,尽管这是为了防患被逼供出机密事件所施加的禁锢,但同时也是防患精神类攻击的手段。”
不得不说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确实不错。
……
……
……
11:36——驾驶舱。
粘黏玻璃上窸窣蠕动的雨水也随着附着墙面的秽物发出的窃窃私语所彻底扼杀。
头骨和大脑之间的间隙积满了肮脏的秽物,蠕动着挤压柔软的大脑,在一切可入的缝隙之间来回攒动,左右脑、小脑之间……
爬服在地,我似乎失去了骨骼,成了蠕虫一样恶心的东西,双眼眶像是蜗牛的触角一样的细小手臂病态的伸出眼眶,攥着爬满黑色血丝的眼球……以及感受到嘴里生长着不计其数的恶心触手……
爬出嘴外张牙舞爪的舞动着……
彻底蜕变成畸怪的不结之物……
现在看来自己放出来的并不是什么不起眼的怪物……
是能让人变成病态怪物的邪神弥撒,迎接祂的使者,更糟糕的是自己打开的根本就是一个勾心摄魄,充满无穷诱惑的潘多拉魔盒……
我很庆幸在生命的终点赢回了一丝理智,但我并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因为即使没有我也会有无数个、以各种荒诞不经的方式获得那本书的人来做打开潘多拉魔盒的疯子。
好吧,我承认此刻的心情远没有那么轻松,我很绝望,即使身躯完全被不结之物覆盖,仍能感受到因紧张、恐惧等情绪所分泌的冰冷汗液溢出体外,而这无法诉说的压抑以及猛增的心跳和血压,无不在催生着恐惧的滋生。
迅速抽离血液余温的究极深寒……
外界仍旧响动着,黑色粘腻的液体拍打船身所发出的鬼祟声响。
令人窒息的恐慌意极其怪诞的方式诡异的传播着……
迎接死亡本身就是一段让人抓狂不安的漫长等待,因此大多时候我都处在极端恐惧的支配下,神志不清的状态也是让我语言组织障碍的一大原因。
已经感受到了,畸变的身躯正在逐渐瓦解,呼吸不由自主的加重,心跳也有了无法遏制、疯狂跳动的征兆,警醒着我死亡的临近……
我极其费力的蠕动着柔软无骨的邪恶身躯,进入驾驶舱,这里的仪器也不可避免的被不结之物附着,而不时闪动的火花和难闻的恶臭,显然这些东西很喜欢钻进狭小的空间内。
不过掉在驾驶椅上的邪典却没有任何鬼祟不结之物靠近。
我想如果不是体内那些该死的鬼东西,我大慨能施展一下之前在闲暇之余向那些猎人讨教的身法避开这些该死的鬼祟。
以一个极端诡异的方式,像是蠕动的蛆虫一样,伸缩蠕动着躯体接近并拿到邪典……
沿着像是矩形管道一样方正的走廊往外蠕动着。
这是我最后能做的……掩埋它……
迎着猛烈呼啸的狂风失力跌下,但并没有海水的触感,似乎摔在了坚硬的铁板上……
当我反应过来才发现,神志不清使我忘了走廊外面两侧是裸露的甲板区域……
稍稍缓了缓,我用嘴里的触手死死攥着邪典,拼命的向格起的栏杆方向蠕动。
失去骨骼支撑仅靠柔软的肉躯蠕动前行,十几米的距离对我来说如同遥远的天堑。
更糟糕的事情,生命瓦解的速度正直线攀升,这样猛烈的发力促使生命加速瓦解……
视线模糊究极的昏沉,随着意识的沉沦我也将速度放缓,甚至每蠕动几次就得停下歇息……
就在我即将放弃的时候,一段模糊不清的话语。
“真是可怜,你想下去么?”
“帮……我……”
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我只希望自己的祈求能得到他的怜悯。
猛地一股巨力……
伴着湿润全身的冰冷触感,缓缓下沉穿透大片凝结海面之下的秽物……
窒息……
瓦解的不止躯体,连同意识……
12:04——船首。
黑色波涛摇晃着船身,穿行积云深处魔鬼般的闪电,蔓延出的像是树根似的分支,粘黏船身的黑色液态秽物,鬼祟的窃窃私语着。
占据船身三分之二的医疗舱层,疯狂集结,似乎是受到了某种召唤覆盖船身的污秽全部朝医疗舱集结,以至于将整个医疗舱层都镀上了一层赘肉似的肥厚外衣。
链接医疗舱层和船首驾驶舱的,仅有一道架空双层矩形桥廊,不算细窄的走廊两侧则是空旷的甲板区域。
焊架离甲板两三米的桥廊下正可两侧互通。
霍格安然无恙的逃到了这个区域,但这还是得感谢那些失常的鬼祟放弃攻击他,转而向医疗舱层集结。
霍格大致也能猜到些,之前就曾听过那个老太婆说神血之子会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诞生神性。
眼前这状况显然是这些怪物也极度渴望神血,不过似乎因为戈雅的缘故,特意屏蔽了些霍格欲望情绪。
致使他感受不到神血的波动和气息……
磅
毫无征兆的一坨黑色不明生物摔落在霍格边前。
全身被黑色不结之物附着,眼眶里生长着苍白细小的手臂,拖举着不满黑丝的眼球,嘴里伸出不计其数的细小鲜红的触手,病态的蠕动着,其余部分则被不结的鬼祟所覆盖。
只见他艰难的向前蠕动着,严格来说对于正常人而言,十几米的距离也只是几步路的事情,然而对这畸形的物种来说似乎格外遥远。
机械的重复伸缩蠕动的本能动作,以至于每动几下就得停上一会。
“真是可怜,你想下去么?”
霍格的兴致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仅给他带来了短暂的猎奇感。
畸形之物侧过头看着霍格,口齿不清的咕哝着,“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