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在军营中尚且有长官约束,士卒大多拿去说笑也有个分寸,没人会真的在意,毕竟大都没见过文家女子也没个交集。
至于街坊邻里就不同了,家长里短的,什么牛鬼蛇神的版本都有。所言所指文家女子不一定是狐狸精转世,红颜祸水也跑不掉。
甚至有人还煞有其是说邻村有人在河边遇到文家女子,结果失足落水,化作河中冤魂,尸骨至今未打捞出来。
“你这算什么!邻村早就传开了,我还听到别的故事。”一个闲汉不服气道。
怎地还有别的故事?
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见几人抓耳挠腮等着他下文才幽幽道:“咱们村的薛二知道吧?”
众人点头,村子不大怎么不认识。
有人好奇道:“薛二不是久病缠身,最后不治而亡的?”
“你知道个屁!我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小时候身体好好的,下河摸鱼上山抓鸟,怎么就久病缠身了!”闲汉不留情面反驳那人。
都是同龄人还是颇为熟悉的,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不禁嘀咕难道其中另有隐情?顿时更来了兴趣。
“薛二儿时身体倍棒,一切还要从那天说起。”闲汉神神秘秘说道,“那天薛二喊我下河抓鱼虾,可惜我娘不放行,没想到事后躲过一劫。”
众人也觉得气氛有些阴冷,胆小的缩了缩脑袋,往身边的人靠近些。
闲汉对众人的表现十分满意,压着嗓子道:“薛二走到河边,就看到一个女的在洗澡,不禁躲到草里偷看,不知不觉就入了迷。突然头皮发麻,一股冷意直通天灵盖!你才怎么着?”
“怎么着?”
“就见那女子眼神直勾勾盯着薛二藏身的位置,那哪里是人啊!本应是人的面不知何时变成了狐狸脸!獠牙能戳到下巴,眼睛泛绿!就连尾巴都漏了出来!粗的都可以当成扫把使唤。”
一人啊的一声尖叫,众人被他带的惶恐起来。
“你身后多了两人!”
一阵鸡飞狗跳后众人这才发觉身后站着一大一小两人。
曹振铎处理玩桃园镇的事,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余继任,带着护卫就过来打探这边的事。
白衣护卫上前解释道:“在下曹甲,见诸位围成一团就过来凑个热闹。”
众人这才止住骚动。
这一乱恐怖的气氛便荡然无存。
闲汉觉得还不够,接着道:“薛二这才看清,不是在河中洗澡,满嘴是血的原来在河中捉鱼吃!薛二吓得扭头就窜,跑回家就大病一场。请了郎中过来怎么也看不好,说是惊了魂。”
一人两股战战牙齿打着颤道:“这个我知晓,后来还是花了大价钱请了镇上有名的神婆招魂,勉强捡回一条小命。从此薛二就变成了药罐子。”
“那女的就是文家女子?”曹振铎听得直皱眉,打断谈话插嘴道。
“回眸一眼就能夺人心魂,小时还能压制住兽性。如今大些就能让两国开战,以后那还了的?必是魅惑君王,祸乱社稷啊。”闲汉也不回答,留足了众人想象的空间。
“假的吧?”也有人对此抱以怀疑态度,说得云里雾里也至少夸大其实,文家女子不还是一样,逃不了狐狸精的命。
“我还能骗你?我又不是收钱说书的,有什么目的。你是不是也被那文家女子勾去了魂魄?”闲汉见他质疑自己,不耐烦道:“这么说吧,昨晚有个少年,刚进了她家里就被军爷抓走了,不知是命好还是命坏?”
余继任被抓这事早就传开了,不少人赞同闲汉观点。
说那少年自然命好,刚被勾引进了屋,军爷就来搭救了。
质疑的人还想说什么,就听闲汉不耐烦道:“那不文家女子过来了,你要不去亲自上阵前试试?也好让大家看清文家女子的真身。”
那人哪里会愿意,涨红双脸不敢吱声。
一群人目送文家女子离开,闲汉重重敲着那人的头,像是敲打不开窍的榆木。
闲汉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教育道:“不要被美色迷惑双眼啊!文家女子从小身材窈窕,脸蛋周正,多少人不是垂涎三尺?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流传出被人调戏的流言蜚语,这么多年怎么没个媒婆敢上门?好好动动你那猪脑子想想吧!”
原来如此啊!
众人经过这番言论点拨,这才相明白。
“哦?你们从小都喜欢看漂亮姑娘?那么小也不放过?”曹振铎躲在人群后听了半天,忍不住问。
这他么不是废话吗?
闲汉理直气壮道:“漂亮姑娘谁不喜欢?等老子七老八十还是喜欢!”
“曹甲,给我狠狠掌他的嘴!”
……
村子这么小,文家女子对此略有耳闻,也察觉到人们对她微妙的态度。
面对如此背后众人散布的诬蔑、中伤,她也无可奈何。只有一张嘴,哪里敌得过百张嘴,怕不是被人看成做贼心虚,越描越黑。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那些话深深刺痛了文家女子的心,门前哭啼会让人觉得作态博取同情,回屋便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委屈化作掉线珍珠抽泣起来。
文老伯心疼女儿也是长吁短叹,“你自幼生得水灵,长大些便有人上门求亲。阿爹觉得拖累你不少,想让你自己挑选个意中人,便回绝了。谁知一人求亲不得怀恨在心,放言老汉要的聘礼太多,说不是嫁女儿,是卖女儿啊!”
虽然吓退了不少见色起意的人,但是自家女子的名声算是差了。
时隔多年提起此事,文老伯心中还是郁闷,悲愤道:“老汉寡居多年抚养你长大成人,到老要那些铜钱能做什么?只是想你有个好归宿啊!”
文家女子拼命摇头,擦拭阿爹脸上的浊泪,父女二人抱头痛哭。
这时门被打开,一位锦袍少年推门而入。
曹振铎根据村人的回答,找到了文家来,没进屋就听到父女的言论。
文家父女沉寂于悲伤,不料有人突然造访,只是用衣袖胡乱摸拭过去方才的狼狈。
曹振铎大步走到女子面前,捏起她的下巴端详,对这个处于言论中心的女子颇为好奇。
见她白皙的面孔残有泪痕,在曹振铎无礼的举动下显得娇羞脸红,白里透红像极熟透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伤一口。
曹振铎轻佻道:“啧啧,他们至少也没太多夸大,梨花带雨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文家女子哪里见过这种富家少爷调戏良家的阵仗,脸颊羞红的都能滴出血了,目光闪躲丝毫不敢与他对视。
“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啊。”
文老伯这才意识到这个不速之客和余继任应该是同伴,那余继任说他是来东越投亲的说辞就值得怀疑了,投亲还会带着富家公子?
余继任像是个贫苦之家的孩子,可这个富家少年种种行径怎么看怎么像是出去踏青游玩。
“我和余小子,也就是余继任,前来此地是为了解决两国兵祸的。”
曹振铎坐在女子床上,望着家徒四壁的光景,想到人们对女子的议论,长长叹了口气。
“文家女,你可愿跟本少年走?虽然不敢保证两国退兵,本少爷却也能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
文老伯解开心头疑惑,对曹振铎的言论没太多想法,他也不相信两个小子有这么大的本领。一听要和女儿分离,自然一百个不愿。
文家女子听到“退兵、郎君”再也听不进别的话,跪在曹振铎面前,“全凭少年安排。”
终日的言论像是黑压压的乌云,压得她喘不过气,曹振铎的话无疑是落水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她想也不想的抓了过去。
“小女!”
文家女子满脸凄容望向老父,“女儿不孝,不能侍奉阿爹身前。女儿失节是小,却也不想阿爹面对村人非议白眼,早知还不如呆在河底算了。”
说完又认命似的对曹振铎道:“此事如果能消除,莫说小女子能寻到意中人,就是嫁鸡嫁狗也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