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闹,不是你想的那样。”余继任抓住曹振铎的手,一脸正色道:“我是在想那曲家世子是否是真的喜欢男的?”
曹振铎抽出手,枕在脑后,表情十分随意,“谁在意。”
在人们看来,坏人得到了惩罚和恶果,这样的日子才是好世道。假如坏人依旧逍遥法外,人们可能就会呸上一口骂句苍天不开眼或者狗日的世道。对于事情本身的对错,少有问津。
即便是有人替曲家世子发声,或是指责周世宗女不顾大局利益任性而为,很快也会被淹没在更多人的白眼和口水中。他们只愿相信自己看到的,是自认为的。他人的经历也许化作酒后茶余的谈资,这样就够了。
是啊,谁又在意呢。
到了镇上的客栈落脚,跋扈少年脱去蓑衣诉苦道样子太丑太重,配不上自己的英俊帅气。
“说了这次下雨你别跟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没用,一路上给你解闷,大家不都挺开心的?”曹振铎梗着脖子,余继任直翻白眼,怕是这次偷懒下次不让出去撒欢了吧。那点小心思都能看出来,还总是说的冠冕堂皇。
“先生把事情交给你,又派我来监督。少了我你们能行?”
管家一行人笑着点头。
不理会他,余继任向管家拱手道:“刘管家稍作休息,先生给了缺少的清单,小子先去凑齐,备齐后雨小了再上山。”
管家闻言轻笑,笑眯眯道:“书院和镇上店铺有经常来往的,不用两位少爷费心,稍后老奴一行人就好。”
余继任大囧,本来觉得到了镇上能做会东道主的,没想到先生安排好了。管家看出了少年的窘境,出言安慰道:“先生说惩罚你是做给别人看的,别放在心上。”
余继任稍微安心,管家招呼几个人出去。客栈两人呆坐,百无聊赖喝碗热茶,听着外面雨点滴滴。
呸呸呸,曹振铎把茶吐出,嫌弃道:“一嘴的茶叶沫子,好好的天下什么雨。”见同伴不为所动,脚下蹬了余继任一脚以示不满。
“也没什么不好,天像都是正常的,下雨你觉得心烦,可对地里庄稼有益。可能说远了,就拿我在镇上的时候说吧。”余继任指着不远处的空地,那里本是他出摊常在的地方,“我原先在那摆摊,卖的都是些贱物,那边是卖馒头包子的小哥,还有那处是……都是些小摊小贩,出来养家糊口的。”
余继任一一指给跋扈少年看,如数家珍。曹振铎不明白,托着脸侧看他。
“他们都巴不得天下雨,这样可以名正言顺不用笑脸迎人出摊,不用挣得少了面对自家婆娘的脸色。闲来弄口小酒,再闲点打顿顽皮的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一群刁民。”曹振铎不屑,家中汉子本来就需要养家糊口,竟然还巴不得找个机会偷懒,活该他们穷。
唉,余继任叹气摇头,“尿不到一壶里。”
就算年少有些雄心壮志,可长大后面对几张嗷嗷待哺的口,已经被磨平了耐心。朝菌不知道星空的景象,这群富少爷是很难懂小民的疾苦的。
曹振铎还想说什么,管家几人吵闹着,脸色阴沉进来。
“刘管家,那账房就是欺负我们不是本地人,几家联合抬价的。”一个书院下人愤愤道。
余继任起身询问事情。管家张口有些为难,方才拒绝了少年的好意,再麻烦他也有些尴尬。再说他年龄小也顾及说不上什么话,我们还不能解决的问题,拿来为难孩子也不像话。
“对啊,余少年是镇上人,应该能说上几句话。”那侍从眼睛一亮,便心直口快,把镇上几家哄抬物价的奸商骂了个狗血喷头。余继任听到一石米要一两半银子后皱了皱眉头,这个价钱确实高了些。
“我不是什么少爷,”余继任连忙挥手,对书院下人的称呼搞得十分不自在,仔细想了想,“说不定是粮价上涨了,我去问问怎么回事。”
……
粮店账房敲着算珠,看到来人头也不抬,“一石一两半,爱买不买。”
“掌柜,为何几日粮价涨了不少”
账房停止记账,瞄了眼余继任,认得这个少年,心知对方以为是宰人,不多解释才这么说,便道:“本来就是这个价。”
余继任难堪道:“都是镇上人,在你这也不是第一次买卖,便宜些吧。”说到后面已经近乎哀求。
账房不耐烦摆手,“不便宜。不管你第一次第几次,哪怕十石百石也这个价钱。不买别挡着我做生意。”
账房态度如此坚决,一上来就把话说死了,白费了余继任心里想好的腹稿,一时间进退两难,愣在原地。
跋扈少年扑哧笑出了声,被余继任拙劣的砍价手段逗乐了,天天说市井出身,就这?走出道:“那千石价钱几许?”
账房见又来一个捣乱的,“万石也是这般。”
“十万石!”
账房大动肝火,“哪家儿童,你有钱吗?”
曹振铎摸出一块玉佩按在桌上,重复道:“十万石。”
“谁知道真假!再这番胡搅蛮缠我可喊人了啊。”账房做不了这么大的买卖,也根本不相信这小小少年随便一块玉能值那么多钱,信手扫去。余继任急忙接住,他是知道玉佩的价值的。
书院管家也出言劝阻,一家不卖换一家就好,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
跋扈少年也动了怒,面色如寒霜,冷冷道:“喊个能管事的来。”
这时从后院进来一位圆圆胖胖的富态中年,账房起身道:“掌柜。”掌柜打量一行人,目光又在玉佩上停留片刻,拱手道:“十万石小店没有,还请几位去他处吧。”
语气看似客气,赶人的意思很浅显。跋扈少年一阵气结。
余继任见掌柜和气,应该是能好好说话的,低声道:“只需几石。”
哪知掌柜摆手道:“小店一石也没有!”说着就让账房关门。
“哦,真没有?”门外传来一声询问。
“谁来也没有。”掌柜恼怒道,往日雨天没什么生意,怎么今天一个个来捣乱的。
“二叔!”余继任欣喜朝那人喊道。林二爷走到身边,摸着余继任的小脑袋。
“林二来了也没有?”林二爷笑眯眯,手指轻敲桌面,眼中含着不明的情绪,对店家轻声问。
“有!有!没见二爷来了,赶紧奉茶!”掌柜满头大汗,回身便骂,跑到柜台前前倨后恭侍奉,道:“林二爷家里缺少什么小人让伙计送去,不用您亲自前来。”
店内忙作一团,林二爷神色悠哉,翘着腿品着茶,“李掌柜生意愈发大了,上门的贵客也能赶出去。”
李掌柜闻言诚惶诚恐,紧张的快要哭出来。方圆百里谁人不知林二爷在码头中转物资,镇上做生意不一定和林二爷打交道,可想做大无不仰仗林二爷。
“跟着二爷发财,”没想到余继任能被林二爷这么重视,又冲少年赔笑道:“余小哥需要多少尽管张口,小人送的。”
没等余继任说话,跋扈少年大声喊道:“十万石!”
“小店真的没那么多啊。”李掌柜面色难堪,望向林二爷。
林二爷端起茶水轻吹,看都不堪掌柜一眼,根本不为所动。
余继任拉住不依不饶的曹振铎,拿出采购账单。
李掌柜倒也识相,双手接过后仔细看了几眼,对林二爷道:“二爷稍等,还需购买别的我让下人采办。”
林二爷不置可否,李掌柜这才轻松下来,喊过伙计出去采买。
这时林二爷才找到和余继任说话的机会,不由他多说,带着余继任回林家。一路多有责怪少年道:“你来镇上为何不去家里,走,跟二叔回家。”
书院管家几人留下来帮忙打理,跋扈少年出门前还对那十万石念念不忘。
惊得李掌柜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