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来越深,少有的几个武士恢复过来分散在四周戒备,今晚似乎尤为的漫长,索兰望着远处的黑暗想着心事,神色忽然一动。
他从箭筒里极快地取箭,张弓对准茂密的草丛,旁边的武士也被惊动了,纷纷拔刀出鞘。
莫汗还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的林路,又是出身贵族很少吃苦,完全是凭着一股不输人的傲气苦苦支撑,此时他精疲力竭瘫倒在地上,手上连张弓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能睁大眼睛看着,脚步声——一穿过高草步调不快,在静谧的环境里异常地刺耳。
索兰扣着弓弦,整个身子绷得很紧。武士们也心头突突直跳,如果是大蛇他们虽然人多未必能对付的了,这片林是龙魁蛇的栖息地,出没的几率极大。
面前的草丛分开了,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褐色的粗大蛇尾,索兰几乎同时要放箭,下意识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蛇不会先把尾巴露出来,那就是说——
人影终于出现了,肩上扛着一条大蛇,他嘴里咬着刀每迈出一步都很吃力,衣服上湿漉漉的全都是血,触目惊心。
“是弥由!”莫汗喊了一声,人们看到他走来竟然不敢靠近。
蛇头拖在地上,沿着草丛滑行发出刺耳的响声。男人咬着刀一语不发的样子,让人下意识地感觉到很危险。
“过来帮一把手,我快走不动了。”弥由把蛇尾放到地上,嘴上松了劲长刀坠地,他伸手一抓死死地握在手中。
“你受伤了?”索兰第一个跑上前来。
“是蛇的血,要是被这儿畜生咬上一口,我就回不来了。”弥由笑笑,走到树下去取刀鞘。
“你是怎么杀死它的?”扎鲁像是呆了,小步跑上前去看地上的死蛇,蛇头上有一处贯穿伤,羽箭射在上面只能深入一寸,明显是一处刀伤,脑部几乎被整个洞穿。
“倾尽全力的一击,从高树跃下,刺客的杀手刀。”弥由遵在一个水坑边,就着洗了把脸。
“你比我更喜欢做危险的事儿。”萨貊笑笑,爬起来也去看蛇。
这是一条成年的龙魁蛇,长有五六米,蛇嘴大大地张着,全身的肌肉已经松弛。蛇鳞上的光泽也消失了,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拖行起来也不容易。
“你吃过蛇肉吧?”弥由看了一眼索兰,“捡些干一点的木枝,生火,大伙饱餐一顿顺便烤一烤衣服。这里很危险,可没有办法吃饱了才能做事,后面的路可不好走。”
“你都把蛇带来了,我们能不照办?”萨貊还是笑。
扎鲁还有点不敢相信,他前几次带着几十个身手一流的武士,粮食吃光了只能找树果充饥,捕猎也不敢去招惹蛇,龙魁蛇全身有厚实的鳞片包着,除了头部较为脆弱,杀死它难度极大。特别是近身者,被咬上一口就会丧命。
“把蛇装进竹篓里,我们得先离开这儿。”扎鲁回过神来急声说,“蛇会闻着血气涌来,不能大意。”
铁蛮苦着脸额头都渗出了汗,他自小就在河边长大从没见过大蛇,即便是一条死蛇背着竹篓里总觉得会钻出来咬他的脖子。
旁边有人忍不住取笑他,人们扯着干痛的喉咙傻笑,他们跨过沼地踩着同伴的尸体才来到这里,脚下一滑摔倒了可能就再也怕不起来。弥由的这一举动让众人倍感鼓舞,他们现在想的就是不用再饿肚子,蛇血也可以用来解渴无需再喝酒囊里的雨水。
扎鲁担心会招来蛇群,带着众人走了一段路。雨水会洗去人和蛇的气味,他们在一条溪流边落脚,只生一堆火。
人们不敢脱衣所以靠着火焰很近,索兰剥皮的技术纯熟,用木枝串上肉,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根。有的人闻着肉香忍不住流口水,肚子饥饿地叫着,人们相视而笑,一时也搞不清是谁。
“你不是第一次杀蛇吧?”萨貊闻着空气里的肉香,舔了舔嘴唇。
“我之前的主人为了培养一位出色的刺客,想尽手段,那时候我只有十六岁被带到一个山洞里,洞的深处藏着一件东西需要取到,你只有一支火把和一柄刀,不知将会遇到什么危险,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人会来收尸。”
“他要你去取什么?”
“随便是什么东西,那不重要,他在意的是你能不能活着回来。”
“你从未让他失望过吧?”
“只有一次。”弥由沉默了好一会,“也是唯一的一次,我离开了天诛逃到南陆来。”
“为什么离开?”
“可能是因为心里的孤独。”弥由苦笑着,“我一直把他当作父亲看待,言听计从,再难的事儿也要办到,因为我是他的骄傲。后来有一次操之过急陷入了包围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手臂几乎断了就算医治好也会变成废人。”
“此后他抛下了我,不管不问,开始培养另一个人作为他手里‘刀’,我心里不甘,一点点苦练用了三年才恢复。这段时间我不断在思考,想通了很多事——从未有一天我为自己活过,就像武士手里的刀,不断地磨利、杀人,直到折断。”
“天诛扎根在北陆各处,不管你逃到哪里隐姓埋名都没有用,所以我乘船到了南陆,为自己取了一个部落的名字,一心想忘掉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