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不动手杀他,是因为……”
褐发长者仰头饮干了杯中的酒,咋了咋舌头,“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脑中闪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或许是因为我这个人好奇心太盛,对不确定的事总是抱有期待。”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呢?”老者面色绷住,“你和以前不太一样,我可要提醒你,守望人只需履行职责其他的都不要想。”
“木鬼,记得年轻的时候还是你举荐我的,我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可有一样怕是一辈子也学不会。”
老者盯着他,一言不发。
“身边最要好的朋友还是被我杀了,我有时在想若接到指示对你下手,我还会不会办得干脆利索?”
“你本就是很出色的人,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我是不会对你下手的,有交情的人中就只剩下你一个了。”
老者摇头,“我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可我终究还是没有做到。”
两人相视无言,先后大笑起来,举杯各自饮干。
酒客有人朝这边望了一眼,客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暮色低垂天色渐晚。酒肆的喧嚣不止,酒保跑出门去挂上了红灯笼。
“苏紫杉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先放一放。当务之急是找到髅影的下落,凭他的身手应该不会出事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老者似有忧虑,他是南宫家唯一的继承人若是有所闪失,南宫家绝不会善罢甘休。作为天诛第一大家,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并不算难事。
“我想不通为什么宗主要冒险派他前来。”老者压低声音说,“这个年轻人太难把握了,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听说是他主动提议要来的。他已经决定了的事,任谁都阻拦不了。”
老者思索着默默点头,“宗主只要稳住南宫家,内部就不会出什么乱子。穆伯的支持者越来越多,已经把谢家和萧家这两张王牌握在手中,南宫家若是倒戈恐怕位子不保。”
老者转回了话题,内部的事纷繁复杂他也懒得去想,“这个年轻人,你比我要了解得多,你怎么看?”
“青祠庙附近大大小小的街巷我都搜查过了,发现了一件东西。”他说着把一节断掉的绳子放到桌上。
老者细细打量着绳子一头铁灰色的弧钩,眼睛一亮,“这是萧慕的东西,在哪里找到的?”
“一颗树下。地上有凝固的血迹,萧慕受了重伤但是没死。”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我在西街找到了‘幽闪’燃尽的黑粒,当晚萧慕在西街与人交手脱身后拐进东面的街道,在前面不远的长巷中与髅影遇到。”
褐发男人就像亲眼目睹似的,若有所思地转着手上一枚指套,冷色金属上印着一只狼蛛。这是杀使特有的标志也是宗主特赐的信物,杀使充当着‘掘墓人’的角色,内部难以对付的人若做出背叛组织的事,杀使便专门负责除去他。
“萧慕能够拿出这根绳子逃生的机会多了一半,髅影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让他攀上树冠逃走。髅影性子太傲杀死一头老虎轻而易举,若要杀一只狐狸不太容易。”
“那你为什么让他做萧慕的守望人?”老者话里带着责问的语气,虽然只是幽部一流杀手当中的一位地位远不如他,不过师徒之间这层关系多年了并未改变。
“萧慕毕竟来自天诛大家族,换做是你我怕是回去了也活不了太久。这件事也只有髅影可以完成,我想宗主冒险派他来多少有这个原因。”
老者思索着,皱紧的脸孔微微放松,“照你的推断,那个年轻人之后会去哪里呢?”
“就怕他追着萧慕出了城……他很在乎南宫家的名誉不能有任何污点,守望人空手而归就算不被责罚也是件不太光彩的事。”
老者显得有点慌乱,对面的男子截然相反,不急不躁地给他的杯子斟满酒。
这么多年他觉得越发不了解面前这个男人了,老者有时会想,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宗主这样做会把萧慕逼上绝路,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褐发男人好奇地说,“就算逃得再远迟早会回来的,只要苏紫杉还在城中。”
“你是打算一石二鸟?”老者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所以说办成一件事要有耐心才行。”褐发男人也笑,“静观其变吧,不会等待太久的。”
“和萧慕比起来,你更适合被称作狐狸。”
男人再次举杯,自嘲地笑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以前我是什么样子已经记不得了,有些人怕是会像我一样吧。”
老者似乎微微有点醉了,语带感慨地跟道:“忘了自己是谁没那么重要,只要确信你现在还活着。”
“哈哈哈哈……”
老者也笑得开怀,甚至有些疯癫,他望了一眼窗外的夜色,明月当空,“难得酒醉一场,这样的日子毕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