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宥眯起仅剩的一只右眼,瞧见了一侧案台上摆置好的棋盘。他站起来走到案边,细细打量着这盘残局。
公孙渡随之起身,在一旁解释道:“我和孙女闲来无事下着玩的,棋艺粗拙冯兄不要见笑。”
冯宥摸着下巴,转头问道:“白子可是公孙兄的?”
“正是。”
“哈哈哈哈……”冯宥放声大笑,“这盘棋看上去处在胶着之势,黑棋孤木难成林,眼看要一击既溃。”
“我已经认输了。”兰舟月跟道。
“认输的还太早吧?”冯宥笑笑,“古人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公孙兄,我们可否继续?”
兰舟月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盘棋她长考了很久,找不到任何办法可以挽回败局。
公孙渡自知这位故交的脾气,他就是要做常人办不到的事。‘鬼道’之名并未被世人所知,只因为辰国兵败,公孙渡的名望掩盖了他的光辉。
“那我只有从命了。”公孙渡拂袖坐稳,好奇地等着看他会朝何处落子。
兰舟月也忍不住凑上前来,冯宥从棋盒拈起一子,自信满满地伸臂投子,不知为何棋子被举到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兰舟月差点笑出声来,他自命不凡八成错看了局势,想到的破解之策其实并无用处。倒要看看他此时还有什么话说?
“想不到我的爱琴你还留着。”冯宥原来是瞧见了那把古旧的箜篌,“不知这个小丫头会不会弹琴呢?我看这盘棋要下很久,一边下棋一边听琴倒也快哉!”
公孙渡含笑,示意孙女去抚琴:“不知冯兄想听什么曲子?”
“这盘棋就好比你我牛峰谷的交锋,所有人都认为辰国必败,我却要笑天下人愚昧。只看重兵将多寡,却不懂用兵之道才是胜负关键。”
冯宥说着一挥袖:“就弹一曲《离殇》吧。”
兰舟月自小听爷爷弹琴,很受熏陶很小的时候就会弹很多曲子。女孩的手指又很灵巧,她挑拨琴弦宛如流水,《离殇》是一首离歌,讲述一位出征的大将军壮志未酬,心爱的女子日夜期盼他的归来,然而在抵御外敌的侵略中不幸阵亡,此后他的国家也亡了,女子含泪跳入了大江。
琴声一起,激昂而悠扬,仿佛千万匹骏马在草原奔腾。忽又低沉,又像是一对情人望着月色在诉说着情话。
冯宥似乎回想起什么,嘴角有一抹苦涩的笑容。他投下一子,不轻不重地扣在棋盘上。
公孙渡面色急变,这颗棋子阻在了黑子之间的空隙中,也就是说——他甘愿舍去孤立的一片黑子,这一步无疑等同自杀。
一时还看不出他的用意,公孙渡只好顺势吃掉它。
突然间的变化出现了,黑子尽除留出了一大片空当,冯宥飞快地在里面投下一子。
公孙渡马上就明白过来,就好比围堵的盾阵能死死困住铁骑,是因为骑兵的队形和排列过于狭长。这样的小队不如不要,舍掉之后盾阵的缝隙反而暴露出来,此后铁骑便能轻易冲破盾阵与另外一个集团连接,这样这片偌大的空当便能遍地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