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江湖中寂寂无名的小人物,也会听闻过江宽茹早年在江湖游历时的一两段传奇事迹。
江宽茹本是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敢一人只身前往百余名杀人不眨眼悍匪聚集的横蛮寨,之后更毫发无损地救回了兵部尚书之子;
几年后,还是横蛮寨,江宽茹机缘巧合地随军要清剿此地。俞明朝廷本欲派出精锐之师,江宽茹却道不用,入寨三日,竟将横蛮寨中的百名悍匪悉数劝降投安,不费一兵一卒,兵不血刃地收编了这支军队。
最让江宽茹出名的是,横蛮寨这群悍匪编入袁家军后,竟还随江宽茹出使北境。燕北寰当时还没入关,更不是皇帝,却和俞明灵帝有杀父之仇的深仇大恨,江宽茹竟能与之谈妥休战协议。
但在回程途中,燕北寰的部下私自截杀,横蛮寨的数百名悍匪竟全力相救,从现燕境内到俞明境内,战至最后一人,也要拼死将江宽茹护送到了榆关。
横蛮寨是何处?江湖中最令人闻风丧胆恶名昭彰之徒齐聚之处,曾几何时,连自称是黑道魔道的江湖人,都不敢轻易靠近的地方。
江宽茹不但全身而退,还能劝降众人归顺,更能让这群昔日亡命天涯之徒把命都豁出去给他。
这样的传奇,足以让他在江湖中,不靠武功地位、门派威望,一步称神。
可就是这样一个经韬纬略的俞明奇才,却只短短活到三十二岁!
如何不独颂,如何不绝唱!
燧念君还在独自悠悠地出神,出尘子却不容置喙地道:“这个女孩的事情,不需你来插手。”
“慢着!”燧念君忽然喝道,“凭什么不然我管!”
出尘子道:“凭请书是发到了华山派的手中。”
燧念君道:“那不算,请书向来是谁接了,并且完成请书之求,就能得到请书所应!”
当年,最后一位谵王乃俞明灵帝的异性兄弟,早年间在江湖中隐姓埋名拜师学艺,又与江湖各派往来亲密,游历时也颇得侠义之名。所以,谵王府除了显赫战功,在前朝的江湖也极有威望。江湖中人多以攀附上皇室的关系为傲,故而对谵王多有推崇。谵王继承王位之后,便不在行走江湖,却常在江湖中发布请书。常道一诺千金。只要有人接了请书,并且完成请书所求之事,谵王府必定完成请书中所应之事。
谵王府重诺,一直未变。是故,江湖人对请书所求之事不问缘故,皆会竭尽全力完成。而请书所应之事,谵王府必定兑现。
燧念君无赖起来:“如今,请书是在我手中,只要我完成了请书所求,便能得到请书所应。”
出尘子听了这句,问,“你可知请书所求何事?”
燧念君早把请书之求看了多遍:“大概之意,就是寻木兰村中一女的真实身世。”
出尘子道:“难道燧念君,也无聊到来管这等小事。”
燧念君乐呵呵道:“我生平最喜欢多管闲事,就算是有缘吧。刚刚你也见到那女孩了,与我颇为投缘,既然有请书之求,我何不继续寻之。”
*
是夜。
石氏回家后,见院子多了一窝兔子,灶台还温着一碗鸡腿,不由一笑。回屋后,将一本书递给江洋,道:“拿去叫哥哥教你看吧。”
江洋接过本子,迈开小腿奔到江潮面前,“哥,你看今后我也要学字了。”
江潮道:“你早该习字学礼了,若我们村也有学塾,七岁的孩儿都进学了。”
江晚随手拿过书本,发现是千字文之类的启蒙文书,道:“这些书在家读不就行了,干嘛苦巴巴的去学堂念。”
江潮摇头道:“大姐姐,你素来聪明,怎么不知读书使人明理。”
江晚满不在乎,“读书人多半回去考科举当官,可真的当官之后,又有几人是明理的。”
江潮一讷,想了想又道,“大姐姐这是又看了哪部话本,天下之大,焉有那么多狭隘之事。”
江晚懒懒答道:“刚刚看了《窦娥冤》,明理之官非要判窦娥毒害邻里,那七月飘雪洒满了整个刑场。”
江潮无奈道:“那是戏说,七月如何会下雪。大姐姐也读书习字,怎么用到这些地方。”
江晚道:“我就努力不做一个睁眼瞎,看看话本乐呵乐呵,就够了。实在是没有那么多壮志豪情胸襟抱负。”
石氏见他们两个辩得有来有往,不由笑道:“潮儿是想上学塾,娘,过些时候送你去。”
江潮懂事道:“娘,账房先生处也有不少书本,我可以在他家看的。”
石氏郑重道:“你爹出身于兰溪江氏,世代书香诗礼传家,虽是旁支,可你是你爹的长子,再怎么不济,也是不能不读书。”
江潮不由一愣,“兰溪江氏?娘,你说我们家原来是兰溪江氏的一支旁支?”
石氏面露感慨,到底点了点头。
江潮不可思议了一阵,追问道:“娘,你和爹为什么从来没提过?”
石氏道:“因为你爹只是江氏一支旁支的子弟,早年因为机缘弃文投军,俞明之后,受你彭世伯之托来到了木兰村,从此就在这里扎根下来了。也过了这么些年,便没和你们提起过。”
江潮兴奋地重复念,“兰溪江氏,兰溪江氏……”
江晚听了个一知半解,见江潮欣喜不已,不由问,“兰溪是兰溪府,江氏也就是姓江的大氏族,你那么高兴做什么?”
江潮笑道,“大姐姐你这就不知道了,这天下读书人都慕一人,便是出自兰溪江氏……”
石氏见状,打断道,“兰溪江氏世代为官,曾有人官至俞明右相,此等氏族自然闻名。”
江潮道:“娘说的也是,除了兰溪才子,江右相名声也不浅。我只是没想到我们家原来和兰溪江氏也有渊源。”
江晚“哦”了声,别不再询问其他。石氏暗自松了口气,转头对江潮道,“娘赶工织完这批布,就够你上学塾的束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