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富强夫妻为何吵架?那要和年后的撤乡为村同时筹划的搬迁计划说起。
98年,栗花乡决定撤乡为村之时就下达的政策,人口搬迁。
组织上筹划了几个月,终于要在五月开始实施,六月底完成搬迁任务,鼓励栗花村的村民举家搬迁去那些人口较少的地区,可出省,也可不出省,当然了,至于搬去哪里都是有规定的,并非随心所欲想去哪里都可以,不过搬的越远所获得的报酬就会越多,搬的越近所获得的报酬相应就越少,而这项政策虽已经定了下来,但还没有彻底公布,只有村中的张有才得一部分情况,而张有才不是个守口如瓶的人,酒足饭饱之后就在街头的女人堆里吹了起来,有的没得,添油加醋,竟被他说的活灵活现,仿佛搬迁是一件发家致富从此奔小康的历史性时刻,错过等于失去。
木建国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早在半年之前,选举村长之时就有搬离农村去城市生活意向的他,听说可能会有搬迁的政策,可那时所知甚少,消息是否属实都不能确定,于是便按兵不动静等佳音,然后又竞选村长,想通过职务之便得到更多的消息,如今消息越来越详细,甚至已经确凿了会搬家,搬去哪里可以自由选择,就是不能去城市,只能选择农村,等了半年就等来这么个结果,搬家的补贴多少都无所谓,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能否搬去市里生活,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所以得到消息后十分沮丧,当着许多人的面就向镇长张永生提出了辞职申请,理由是:要去山东做生意。
镇长张永生当即大发雷霆,怒斥栗花村领导班子没责任心,一个月之内就有两名主要干部提出辞职,这是辜负组织的培养,辜负村民的信任。木建国也不是个吃醋的,面对小自己十几岁的张永生,他也是毫不客气怼了回去,留下一段话,大概是:同意不同意无所谓,我要去山东定居了,老子也可以在千里之外通过打电话或者写信的方式解决村中问题,也可以发个电报和你在会议室开会,只要你觉得这样可行,老子立马去买电报机,买十台,送你一台,够不够?
此事很快便传播开来,成了全镇人民的谈资,那时候的人们可真幸福,永远不缺少可以津津乐道的话题。
木建国的离开是铁定的事实,他在栗花乡和周边两个镇的农业店铺也肯定会随之搬离,这就给其他人趁机钻空子的机会了,郝燕和木建国关系一直不错,木建国自然是先把这便利消息告诉了她,并承诺会把店铺转让的首选为衣富强,只要衣富强愿意。郝燕高兴坏了,哼着小曲就跑回家,割了新长出来的韭菜,为衣富强做了一整锅他爱吃的韭菜馅包子,准备老衣下班回家商量一番,待衣富强回家以后,郝燕笑脸相迎,端茶倒水的好生伺候着,就是为了衣富强能够体会自己的热情,然后再提出接手木建国留下来的生意一事,那时衣富强这个闷包没准就会激情高涨同意了此事,可郝燕万万没想到,酒足饭饱,提出此事之后,衣富强竟坐在桌前挑着眼皮恶狠狠的看着自己,仿佛自己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
“你说话啊,这么看着我干嘛?”郝燕耐着性子问道,可老衣依旧一动不动的那样看着自己,郝燕忍住性子又问道:“你到底是同意不同意?倒是说话啊。”
老子这才张嘴,用质问的口气说道:“他木建国,凭什么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我,凭什么?”
“凭什么?”郝燕被问的一头雾水,自己还真的没有想过木建国为什么会首选自己,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衣富强的语气和表情都透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这让郝燕十分反感,忙活了一下午做好的饭菜,那样殷勤的侍奉,努力争取难得的机会,最后衣富强反而是这样的态度,郝燕气的脸皮通红,硬是将要骂出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衣富强又说:“木爱国是木建国的亲叔伯兄弟,他们是家人,为什么不把这个机会给木爱国,又为什么会给咱们,咱们可和他木建国没有任何亲戚关系,我和木建国也没什么交情可言,为什么?”
“废话,木建国和木爱国都快十年没说一句话了,他们之间有误会,你不知道?”郝燕坐在炕头反问。
衣富强叹了口气,又问:“他们就算再误会也照样是家人,就算不会给木爱国,也轮不到咱们衣家身上。”
“我都已经争取来了,你还想怎样?”郝燕气恼,跳下炕站在地面上指着衣富强大喊道:“你难得我问题有用吗?那么纠结就好使了?机会摆在这里,你却在这里挑骨头,你有病吧?”
“是我有病吗?”衣富强极少会发脾气,此时此刻也没喝酒,平日里吵架也都是郝燕一个人单方面的吵闹,而今天衣富强爆发了,指着郝燕的鼻子就吼道:“他木建国多大岁数了,可以当你爹了你知道吗?你整天和他混的那么好干嘛?先见之明吗?就为了今天争取来他舍弃掉的生意?”
郝燕瞪着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衣富强,她不是因为衣富强的发怒感到到震惊,而是因为衣富强话里话外都透漏着对自己的侮辱,他怀疑自己在外面做了不干净的事,那句“他木建国多大岁数,可以当你爹了……”可真是刺耳更扎心,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睛里吧嗒吧嗒的掉落下来,郝燕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吵架了。
看着郝燕如此,衣富强竟然也哭了起来,口中念叨着:“我只想让你们母子过上安稳的生活,平平淡淡有何不好?回家有妻有子相伴,外出有家有所牵挂,这不很好吗?你怎么就不能安下心来……”
郝燕呵了一声,那笑容绝望又凄凉,没有大吵大闹,反而平静的出奇,摇了摇手说道:“你别说了,我现在不提接手木建国店铺的事了,但是今天必须说清楚一件事,你怀疑老娘给你戴了绿帽子对不对?”
“难道没有吗?”
“我告诉你衣富强,老娘要是愿意给你戴绿帽子的话,你衣富强头顶早就是大草原了,对,老娘我是不安心,是想折腾,可老娘我折腾的是怎么赚钱,没有做过对不起你,对不起灵儿的事。”
看郝燕如此,那话语,那表情,绝不是可以装出来的,衣富强一时又后悔相信外面的流言蜚语,和自己今天的爆发了,可时间没法倒流,生活也不曾彩排,他不想低头认错,又不愿意事情发展到自己无法控制的地步,脖子一扭,直接不说话了。
“你不说话就行了吗?”郝燕哭着上前推了衣富强的肩膀一下,质问道:“衣富强,你的能耐就是闷声不说话对吗?你的能耐就是怀疑老婆在外面水性杨花对吗?要不是我父亲以死相逼,我会嫁给你吗?”
衣富强看了一眼郝燕,又低下头撅着,还是不说话。
郝燕向后退了两步,靠在木柜前面,抹了一把眼泪,认真的说道:“离婚吧。”
“为什么离婚?”衣富强没法沉默了,抬起头来就说:“我不离。”
“这日子过得还有意思吗?衣富强?嗯?”郝燕稍微弯下腰看向又低下头的衣富强。
“反正不离,离婚了,女儿怎么办,这个家就散了,你还知道吗?”衣富强不敢看郝燕,转过头去看向小窗之外的黑夜。
郝燕:“灵儿跟我,我不用你付什么赡养费,你再找个能够整日围着锅台转,保你一日三餐是热的女人吧,我就不陪你了。”
“我向你道歉行吗?”衣富强转头来,泪眼婆沙的说道。
不用。郝燕摇头,抹了把眼泪,又醒了鼻涕,摇晃着脑袋说:“实话告诉你,的确有人追求我,可我一直不理人家,现在好了,我对你绝望了,女儿虽小,可我也很年轻……衣富强,离婚吧,我带灵儿,我会好好对女儿。”
“你告诉我,是谁一直在勾搭你?”衣富强站起身来,大高的个头直接顶在纸糊的顶棚上,微微低着头指着郝燕大吼道:“老子要去砍死他。”
“砍死人家?”郝燕冷笑不止,对于眼前这个男人的幼稚她感到无话可说。
“你笑什么,倒是说话啊!”衣富强第一次感到吵架时,对方沉默的感觉,心中急不可耐,又毫无办法。
“别说人家没有赤裸裸的追求,只是对我嘘寒问暖,就算赤裸裸的追求又怎样?嗯?衣富强,你还砍死人家,你能碰的到人家一根手指头吗?”
衣富强盛怒之下,一脚踢翻了炕上的桌子,吃剩的土豆丝和一盆包子直接飞了出去,泼洒了一整炕,郝燕大惊失色,没想到衣富强会如此失态。
“你那么大的本事,就只会拿桌子撒气是吗?你个窝囊废……”郝燕指着衣富强吼道。
衣富强二话没说,一步就胯到地面的郝燕身边,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了郝燕的脸上,郝燕被打的一个踉跄,一手扶住门框才稳了下来,她身材纤细,不如贾玉那样高大,反而有一种江南女子的气息,但她的性子绝对火辣,被这样打了一巴掌怎么可以忍,左右没有找到可以当作武器的工具,便跳起脚来扑向衣富强,左一把右一把的狠狠挠向衣富强的脸上。
动静如此之大,早就引来了周边的邻居,而拎着瘸腿黄狗的潘胜便是在衣富强夫妻吵架开端就进了院子,只是他没有进屋,而是偷偷伏在屋外的墙角偷听他们吵架的内容,待他们吵到不可开交之时再进去劝阻,这才能显得自己功不可没嘛,就这样听了好大一会儿,发现屋内竟然动手打了起来,而且院外有人前来,此时正是行动的最佳时机,腰板一挺,踢了一脚黄狗,免得它也进来抢功劳,大摇大摆就进了屋。
此时衣富强抱着脑袋仰在木柜上来躲避郝燕的攻击,而郝燕大喊大叫的跳起来抓挠衣富强,潘胜假做惊讶,忙上前制止,郝燕哪里会听潘胜的话,反手就挠向潘胜,潘胜躲避及时,他也不生气,反而心中高兴,正合心意,你不听劝,那我可要上手啦,心中所想,身之所动,向抱小娘子一样在身后环腰抱住郝燕,直接提起来向后退去,郝燕脚不着地,无力可用,在半空一阵挣扎,潘胜也不老实,抱得美人怎么可以轻易放手,任郝燕挣扎,他依旧抱的享受自在,乐呵呵说着:“别激动,别激动,哥是来劝架的。”
衣富强本身就揣了一肚子气,此时此刻又见潘胜如此亲昵的看着自己老婆,当着自己的面趁机揩油,怒火中烧,拾起木柜上的收音机就冲了过去,潘胜见势不妙赶紧松了郝燕向屋外跑去,而屋外正好走进了几个前来劝架的邻居,撞了个正着,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衣富强夫妻吵架吗?怎么潘胜跑了出来,像逃命一样?邻居们一脸懵逼,可潘胜等不及了,扯开邻居的手就跑,衣富强举着收音机冲出来也撞在了邻居身上,邻居张大哥见衣富强这是要杀人的气势,怎可轻易放开衣富强做那傻事,和其他两人一起死死的扯住衣富强,不允许他去追杀潘胜。
“滚开,别拉着老子。”衣富强大喊大叫。
郝燕从屋内慢慢的走了出来,环抱双臂,平静的说道:“你们松开他,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装腔作势。”
郝燕的话如火上浇油,本就无处撒气的衣富强好不容易找了个潘胜这个火药桶,又听郝燕如此嘲讽,眼睛里一下子充满了血死,如地狱恶魔一般冲撞了开来,就要奔出去拼命。
“啪。”一巴掌落在衣富强脸上。
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衣富强大口呼吸着,却没了动静。
贾玉手起掌落,又是一个大耳光打在了衣富强的脸上。
啪。
“替我妹妹打的,让你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