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几个月的妇女主任,贾玉觉得实在无聊至极,不论自己如何公平公正合理,都会被那些女人诟病,鸡蛋里是有骨头的,只要你愿意找,始终都能找得到。
经过潘胜殴打妇女,柳芳家母猪刨妇产,方莲花裸体坐在铁锅里洗澡的事件,贾玉对继续做妇女主任的心变得更加弱,再加上婆婆抱怨,丈夫木爱国的反对,贾玉最终决定去镇上找镇长张永生谈话,希望镇长能够重新在村里找一个有能力的人来担此重任。
“放心吧,这事要做准备,在此期间你还要继续做妇女主任,直到能顶替你的人出现,行吗?”张永生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慢慢的向贾玉凑了过来。
贾玉心中不快,关于张家兄弟处处留情的荒唐事人尽皆知,可也第一次亲眼所见,好色乃人性,可这张家兄弟色的如此明显,比肩种马,可真是罕见,举起手掌狠狠的拍打了二人之间真皮沙发“啪”的一声,吓得张永生赶忙后退,原本的笑容变得僵硬了起来,贾玉鄙视的眼神看着张永生,不屑的说道:“你尽快,我没时间等。”话毕,贾玉已经起身向外走去。
近日来,郝燕和衣富强闹矛盾的频率越发频繁,越来越严重,而且关于郝燕出轨的流言蜚语也铺天盖地而来,贾玉委实不信,可那流言蜚语越来越多,贾玉就算再不相信,心中也变得虚化了许多,多次想要和郝燕确认,却没张的开口。
那天的天气很好,和柳芳家母猪生产那日一样,万里无云,天蓝地绿,接近五月的劳动节了,在唐山,五月一号开始就会进入农耕的日子,久不落雨,大地干燥,要等一场甘霖降落为信,人们就会纷纷走出家门进行新一年的农耕。如今四月底,马上进入五月,天气放晴已不是一日两日,这雨水何时会来?贾玉坐在自家的菜园里整理着新长出来的顽固杂草和随风而来的垃圾纸屑,累了,坐在阴凉处的石头上休息一下。
“可真勤快呢!”郝燕站在墙角,扶着身旁的电线杆向园子里里的贾玉看去,有些调皮的笑着说:“咱们的妇女主任都成了劳动楷模了。”
“别调皮。”贾玉笑着回应,示意郝燕过来坐,郝燕身轻如燕,也不走正门,直接在矮墙上翻了过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就坐在贾玉身边,贾玉看着这个从小就很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女孩,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感情,在娘家时是好姐妹,嫁了出来也不分彼此,从小到大,郝燕都是个活泼爱动不走寻常路的人,现在是六岁孩子的母亲了,依旧如此,一丝丝改变都没有。
“你是不是要说我,你都27岁了,怎么还翻墙头,不像个当妈的样儿,嘿嘿。”郝燕学着贾玉平日里斥责自己的模样说着,二人会心的笑了,郝燕又说:“玉姐,我记得小时候,你可比我还会翻墙头,上树掏鸟窝,捅马蜂窝,都是你带头做的。”
“我现在也可以呀!”
郝燕怀疑的看着贾玉,说:“别吹了,我都十几年没见你翻墙头,掏鸟窝了,你结婚以前就变得淑女了似的。”
贾玉摸摸郝燕的脑袋,宠爱万分,笑着解释道:“只是现在不做那些了,觉得翻墙不如走门,否则修一道门做什么,观赏的吗?掏鸟窝不好,小时候淘气,现在没那个心情,而且母鸟失去了孩子,多伤心。”
“这么多愁善感吗?”郝燕坏笑着辩解:“你怎么知道鸟就一定会伤心,何况它伤心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开心就够了。”
贾玉摇摇头说:“那你不照样忍到了现在?不就是怕女儿伤心吗?”
郝燕叹了口气,被贾玉一言戳到了痛楚真是难受,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说:“这本身就不是我想要的生活,那也不是我想要的丈夫,我想要的,他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他结婚?”
“不知道,稀里糊涂就结婚了,结婚后就后悔了。”郝燕看了一眼身旁的贾玉,问道:“那么,你呢?”
“和你一样,稀里糊涂就结婚了,定亲,结婚才和木爱过见了两面,呵呵……”
“然后就住在了一起,洞房花烛夜,婆婆睡在一旁?十年啦,玉姐,你都没和姐夫单独相处过一分一秒。”郝燕愤愤的说。
贾玉心中苦笑,又不表于面,说:“穷嘛,就一个房间,难道让婆婆睡大街?”
“穷还有理了?”郝燕的情绪有些激动,拉着贾玉的胳膊说:“穷不怕,就怕不上进啊,玉姐,你家我姐夫,还有我家衣富强,在工厂累死累活挣个血汗钱,勉强度日,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你是嫌他穷?嫌弃衣富强没有上进心?”
“对,也不止这些。”郝燕坦荡地说:“衣富强没有男人味,像个老娘们,做事扭捏不果断,除了喝酒的时候往死了喝,连吵架都只是个闷葫芦,吵架都不会,太憋屈了。”
贾玉:“木爱国会吵架,我婆婆也会吵架,都是高手,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郝燕:“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要一个有担当,遇到事可以站在前头保护自己女人的男人,而不是一味的忍让,或是胡搅蛮缠的男人。”
“那你想怎样。”
“我想离婚。”
“你可想好了?”贾玉盯着郝燕的大眼睛,严肃认真的问道。
郝燕:“没有,所以我来问你。”
“不要问我,我怎么回答你都是错的。”
说完这句话,贾玉起身离开,尽可能的回避着郝燕,那个问题实在没办法回答,支持她离婚,那就等于支持一个圆满的家庭支离破碎,自己就是个凶手罪人,衣富强自此没了老婆,衣学灵没了妈妈,郝燕也不一定会找到比衣富强更好的男人,可不支持她的话,她活得的确辛苦,除了女儿就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了,万一离婚后,她能够活出自己想要的模样呢?那岂不是耽误了人家。
“人各有志嘛!”贾玉坐在自家院内的板凳上,看着女儿和儿子经常玩的那个角落,自言自语。
“什么人各有志,主任大人。”
贾玉忙回头看去,原来是赵半仙露着一嘴黄牙走了进来,恰巧听到了自己自言自语的一些碎话。
“你来我家干嘛,有事吗?”
“当然有事,我是来汇报一件秘密的。”
“我辞职了,不用像我汇报。”贾玉低头挑着小米里生出的虫子,平和的说着:“有啥事,等过些日子和新妇女主任说吧,我懒得管,也不想管。”
赵半仙站在簸箕对面蹲下身来说:“可你不是没完全辞职么,有事还不是得找你不是?”
此话也有理,张永生虽然答应自己重新任命别人来做妇女主任,可又迟迟没有行动,自己依旧是身处妇女主任一职,赵半仙既然有事就让他说来听听吧,能办就办,不能办就尽力吧。
“柳芳怀孕了。”
“你的?”
“什么我的,当然不是我的。”
“那你管这闲事干嘛?”贾玉狠狠的白了赵半仙一眼,随手一丢,一只虫子差点掉落在半仙身上。
半仙稳了稳身子,也不生气,乐呵呵的说道:“不是计划生育有规定吗?她柳芳可没有准生证啊!”
“那你为什么来告诉我,怎么不趁机讹诈她一笔,正好你欠了她半头猪的钱,岂不乐哉?”
半仙嗨了一声,说:“实话告诉你,我是想讹她一笔,可那女人不同意啊,还说要告我诈骗。”
“那你怎么知道她怀孕了,她告诉你的?”
“不是呗,总之我就知道,肯定怀孕了。”信誓旦旦,半仙十分认真。
“行了,我知道了。”贾玉懒得理半仙,不管事情真假,还是先打发了这厮最好。
“那你打算怎么做?需要我和你一起去讨伐她吗?我可以给你撑住场面,算一卦,看看哪天适合出征……”
“走开。”贾玉十分厌恶半仙这张嘴脸,打小报告的人最讨厌。
想当年自己怀孕时,计生委来了一票人,带头的是个短发微胖的女人,走进屋子第一句话就是,四百块钱,掏钱生孩子,不掏钱就强制打胎,只有这两条路。
你们的目的是计划生育,还是罚款?贾玉问了一句,反被那女人按在炕上连扇了三个嘴巴,坐在炕头的婆婆假装瞎了眼睛,大气不喘一声,那种场面历历在目,如今有人向自己告发其他人违法怀孕,难道自己也要和当年那个女人一样,气冲冲的进去,扔下两条路,打三个耳光吗?当然做不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组织的规定也不是为了罚款,是为了达到长远的政策目标,可怀孕生孩子是动物的天性,违法?政策?
等待的几天里,贾玉多次去镇政府找张永生反应辞职一事,张永生礼貌待人,又给贾玉沏茶倒水谈笑风生,又是承诺一定尽快落实,同时又抱怨合适的人选实在难找,总之就是要求贾玉继续担任妇女主任一职,不要急。
怎么不急?这清官难断家务事,小小的乡村里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太多了,什么不讲理的事情都能发生,只要发生就会来找她这个妇女主任解决,不论怎么解决都会有一方得不到满足,就算当时同意,事后也会在背地里说坏话,贾玉偏心,贾玉不作为……反而贾玉成了坏人,尽不说这些,毕竟这些都是在其位所应当承受的,可自己的家事都没得时间处理,哪来的时间处理别人家的琐事?全家上下都没有同意她做这个妇女主任,所谓人心不齐必出乱,贾玉也被丈夫的反对动摇了,加上婆婆的吵闹……
还有一点,那就是柳芳怀孕一事,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柳芳的确很少出门,穿的衣服也大都是宽大尺码的横纹裙子,另外那些闲言碎语也不时有柳芳怀孕的话,一切都指向了一个答案,那就是半仙的消息很有可能是真的,柳芳真怀孕了,可贾玉实在不想掺和这种事,毕竟她的心里并不认为怀孕是错事,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她也做不到去逼迫她人打胎,可身在其位就必须尽职守责,尽管违心也必须行动,所以尽快辞职是最好的选择,但张永生的架势明显是不想让自己辞职,贾玉无奈,是去柳芳家一趟呢,还是继续等待辞职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