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房既死,朝中能与石显抗衡的惟有前御史大夫陈万年之于陈咸。此时陈咸为御史中丞,总领州郡奏事,负责考核诸州官吏。他既是监察官,又是执法官。陈咸正年轻气盛,无所畏惧,才能超群,刚正不阿,曾多次上书揭露石显奸恶行为,石显及其党羽皆对他恨之入骨。在石显指使下,到处寻找陈咸过失,要乘机除掉他。
陈咸好友朱云,是当世经学名流,有一次石显同党少府五鹿充宗设坛讲《易》,仗着元帝的宠幸和尊显的地位,没有人敢与他抗衡。有人推荐朱云。朱云因此出名,被元帝召见,拜为博士,不久出任杜陵令。后又调任槐里令。他看到朝中石显专权,陈咸势孤,丞相韦玄成阿谀逢迎,但求自保。朱云上书弹劾韦玄成懦怯无能,不胜任丞相之职。石显将此事告知韦玄成,从此韦与朱结下仇恨。后来官吏考察朱云时,有人告发他讥讽官吏、妄杀无辜。元帝询问丞相,韦玄成当即说朱云为政暴虐,毫无治绩。此时陈咸恰在旁闻知,便密告朱云,并代替他写好奏章让朱自己上书申诉,请求呈交御史中丞查办。
石显及其党羽早已控制中书机构,朱云奏章被仇家五鹿充宗看见并将其交给石显。石显批交丞相查办。丞相管辖的官吏定朱云杀人罪,并派官缉捕。陈咸闻知,又密告朱云。朱云逃到京师陈咸家中,与之商议脱险之计。石显密探刺知,报知丞相。韦玄成以执法犯法等罪名上奏元帝,终将陈、朱二人拘捕下狱,判处服苦役修城墙的刑罚。石显借丞相韦玄成之手,一箭双雕,摈除了两个贤能之臣,可谓阴险狠毒至极。
自元帝即位,石显便开始施展阴谋手段,欺蒙庸主,擅权用事,飞扬跋扈,阴险狡诈,网罗党羽,势倾内外,无恶不作,构织罪名,陷害贤能,罪恶昭著,天下切齿,专权长达16年之久。
元帝病情加重时,打算以他所钟爱的定陶王刘康代替太子刘骜继承皇位。窃居中书要职的石显及驸马都尉史丹极力劝谏,保住了刘骜的太子地位。竟宁三年(公元前33年)五月元帝死,刘骜即位,是为汉成帝。成帝即位后,就以石显出力保太子有功为名,调离中书,迁任长信中太仆,秩中二千石,职位虽高,但失去了皇上的宠信,失去了多年苦心经营的中书堡垒。数月之后,丞相、御史二府逐条奏石显旧日的罪恶,石显及其党羽牢梁、陈顺一律免官。石显与妻子儿女徙归故郡,一路上忧闷郁结,不进饮食,于途中病死。五鹿充宗贬为玄菟(今辽宁新宾)太守,御史中丞伊嘉贬为雁门都尉。恶贯满盈的中书集团,至此土崩瓦解。消息传开,人心大快,长安人编歌谣唱道:“伊徙雁,鹿徙菟,去牢与陈实无价。”
石显进宫时,不过是个奴仆,何以能够专权横行到如此程度?
从根本上说,是封建专制制度所产生的恶果。在封建专制制度下,君主成为一切权力的化身,居于至高无上的地位,因此觊觎权力的野心家、阴谋家都力图挟制君主以窃取最高权力。其实君主一人根本不能独治一国,因为天下之事千头万绪,所谓日理万机,不过是夸饰之辞,就连英明当世的权高祖还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于房(张良);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馐,不断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就是说,君主再英明也必须有贤能之臣辅佐,方能得天下,治天下,所谓“大厦非一木所成,必聚材而后成,天下非一人独理,必选贤而后治”(《明太祖实录》)就是这个道理。辅佐之臣,有贤能与不肖忠正与奸佞之分。如果君主能任用贤能忠正之臣,国家就治理得好,阴谋家就不能窃取权柄,横行作恶。石显专权为后世提供的教训是君主用人首先要知人,要善于识别人。元帝庸弱无能,不辨正邪,阴谋家石显得宠信,专权用事就有了可乘之机。汉武帝为了加强皇权,削减了丞相的权力,扩大了尚书的权限,并任用宦官为中书,掌管尚书之职,出纳章奏,操持机柄。这些宦官得天独厚,每天都在君主身边,有取得宠信的方便条件。这种情况,到宣、元二帝已历时近百年。宣帝是个比较英明的君主,虽然任用弘恭,石显为中书长官,但并没有委以朝政。元帝即位,石显凭着多年在宫中奉事的经验和中书职位之便,察知元帝没有远见,不能明察的弱点,便施展手段,谄谀逢迎,迎合元帝的心意,取得其宠信,然后巧言令色,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嫉贤妒能,排斥异己,构陷忠良,最后达到专权的目的。
元帝时,朝中并非没有贤能忠正之臣,萧、周、张、京、陈等,可谓德才兼备,皆为国家栋梁之材。元帝也任用他们,但用而不信。只要石显进谗言,捏造罪名,这些贤能忠正之臣就遭殃,或流放,或免官,或服刑,或处死。如果君主对贤能忠正之臣用之信之,对他们的谏言听之行之,阴谋家就会失去窃取权柄的可乘之隙。
石显专权误国已经成为历史,但它为后世留下的沉痛而深刻的教训却是不应忘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