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故乡,去哪里都一样!
她只是觉得浑身虚脱乏力,胃里间歇性排山倒海的翻腾,恶心呕吐的感觉愈来愈强,凭借以往的经验,她本该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她并没有采取些微的防备措施,只是努力的压抑着身体的不适。
人生自古谁无死?
她只是有点惶恐,要是就这样,在一列未走向终点的火车上走向了生命的终点,心里放佛遗落了点什么,她想起来了,她要看完母亲那本笔记,趁她还有一口气在的时候。
她从背包里摸出那本红色的笔记本,在火车的颠簸中,翻到了剩下的那部分。
安静如娟秀整齐的字体,不知为何,写到这里的时候有些凌乱和潦草。但是柳诗情还是能识别那些龙飞凤舞的字体。安静如写到:我鼓足勇气跟他表白的时候,他只是温柔的抚摸着我的脑门,笑着问:“叫什么名字?”
“……”我憋红着脸,宁死不说。那个时候我已经从八卦的女同学口里得知,他是全年级最优秀的理科生;而我,是全年级最出名的笨学生。
“多大了?”他又笑着问。
“十七。”
“哦,还未成年?”他难掩失落,嘴角一勾,“我可不想背一个‘引诱未成年少女’的罪名。”说完掉头就走。
我紧跟上去,大声说:“再过三个月多一点,安静如就有十八了。”过路的行人都稀奇的打量着我,我扮了个鬼脸白了他们一眼,唬退了他们。
不知是我看错了还是眼花了,他听见我的名字时,我觉得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我听见他好听的声音传过来。“那等三个月后再说吧。”
他一定以为这么说,我就会知难而退了。
我扳着手指数了不下十遍,离我十八岁的生日还有九十九天。这九十九天里,为了提醒他我的存在,我跟棉花糖一样时不时的出现在他面前,跟狗皮膏药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
他去图书馆,去食堂,去体育场,甚至去洗澡堂……每一处都有我的足迹。他从来不跟我说话,也不再对我笑。我很沮丧,我想他一定是因为我是安静如而疏远我了。好学生都看不起成绩差的同学。我发誓,我要好好的读书。
生日那天,我沮丧的躺在床上。在脑子里祭奠了一下我流逝的青春和爱情。楼下忽然闹哄哄起来,室长将我拖到楼下,我看到他穿着一袭白衣,英姿飒爽的战在那棵台湾相思树下。看见我,他温柔的走了过来。我当即就傻了。
“今天你生日!”他说。我一个劲点头,眼泪不听话的横飞起来。
“我有礼物送给你。”他说。
我还是一个劲的点头。完后有点傻不拉叽的说,“我不要生日蛋糕。”就差直接说要玫瑰花和巧克力了。
“我今天—只想收了你。”他俯下身,在我脸上亲啄了一口。
我一愣,原谅我,笨笨的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在明白这个举动的涵义。
“为什么要选我?”事后,我很有自知之明的问。
“因为你够坦白。有那么烂的名声,还敢到处招摇自己的名字。”他说。
我想他是在奚落我,不管怎样,我感到幸福。
高三的那一年,我拼命的读书,头悬梁,锥刺股,就怕到手的鸭子飞走了。还好,老天垂帘,他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而我则进了同一个城市的一所师范院校。
毋庸置疑,这些文字是安静如很多年后补上去的,那些嬉皮诙谐的文字,不属于他们那个年代。
柳诗情读到这里,苍白的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不过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笔记本有些不听话的摇晃起来,那些潦草的、娟秀的、飞舞的、张狂的字便向水波一样荡漾着……
她继续翻阅着……笑容凝在嘴角。
然而,好景不长。大四那一年,我们毕业生面临着严峻的工作分配问题。师范学院的学生多半是打回原籍,但是学法律的晨,一定不会回到原来那个小县城。
晨安慰我,无论怎样,都会和我在一起。哪怕,我们之间有人浪费掉学业。那夜我翻来覆去的思考了许久,晨是名牌大学的学生,放弃学业委实可惜,还是我放弃了吧。可是第二天早晨,晨却一脸阳光的跑来找我,他兴奋的说,“我们一起去A市,那里有律师和教师的栖身之处。”
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A市,那是多么偏远的地方,他却为了我,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大都市。
“静如,没有什么比我们再一起更重要。”他搂着我说。我哭得跟只花猫一样。
我们终于决定去支边。去遥远的地方建立我们的家庭,虽然贫穷,但是幸福。我无比期待着毕业那天的到来。
然而,我等来的却是一个背叛的谎言。
陈陈跟我说,楚晨早已填报了去繁华大都市的意向,学校一早帮他把他的户口档案调了过去。
我只觉得,我的世界崩塌了。
我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地方。
爱情死了,心跟着也死了。
只是,我不知道,他在我生命里走了一遭,却留下了痕迹。
我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
碰——笔记本坠落在火车的铁制地面上,发出哐当的一响。乘客们都好奇的循声望去,却看见,那个拿着笔记本的女孩,继笔记本之后,碰一声,坠落在地上,发出闷闷的一响。
“有人倒下了。”
乘客们慌乱成一团,将娇小的身躯团团围住。广播开始播出,“乘客们请注意,乘客们请注意,第十一节车厢有人心悸晕厥,如果列车上有医生,请给予帮助。乘客们请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