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要大办筵席请贾家过去做见证,自然会给贾家下帖子。跟过去很多次不同的是,这次帖子的抬头写的是贾赦邢夫人。
贾赦当时脸上没有表示,却在第一时间回了贾母然后写好回帖,告知杨家当日贾家会有几个人过去。接下来的几天,贾赦根本就没去姬妾的屋子,连酒都不喝了,每日早睡早起,养足了精神,倒是让他酒色过度的脸上好看了几分。
邢夫人则欢喜得疯了,虽然在陪房的劝说下没有直接跑到韶景轩来,却也在自己的屋子里把林黛玉和杨家夸了又夸。
可怜邢夫人,嫁到贾家十多年,外出应酬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杨家给她的帖子竟然是六年来她唯一接到的邀请。
接下来的几天,邢夫人兴致勃勃地把那边的丫头婆子使唤得团团转,就连大观园里迎春身边的司棋都得了消息,悄悄来找雪雁说话。
到了杨家开席的日子,贾赦邢夫人王夫人贾琏王熙凤都换了新衣,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轿,往白衣寺巷去了。
杨家的宅子,就在白衣寺巷。
还没到巷子口,就被车轿拦住了去路。
也是。
怎么说,杨鉴也是新任吏部侍郎,六部要职,论地位也就比副宰相尚书们差一点,这样的新贵办筵席,谁家不给面子?六部尚书们就是没有亲至,也打发了家里的嫡子嗣子过来,倒把这条足有一丈五尺宽的巷子堵得个严严实实。
好在杨家早就派了管家在巷子口照应,虽然速度慢了下来,倒是没让大家伙儿被堵在那里动弹不得。
杨家显然考虑到了这一点,男人们都在杨家大门口下马落轿,而女人们则到百步外的西侧偏门落轿,杨家太太领着两个儿媳妇在偏门门口迎接各家女宾。
杨家门前车马如龙,看得王夫人王熙凤二人心中格外地酸。那年贾元春刚封妃的时候,他们贾家不也是如此吗?可不到五年,盛况不再,可杨家却车马如龙,两相对比,叫王夫人王熙凤二人心中如何不酸?
倒是邢夫人,看了看王夫人,脸上勾起一抹笑。
王夫人不舒坦,她就舒服了。
想她嫁进贾家,嫁的是贾家的袭爵人、朝廷钦封的一等神威将军!一进门就有凤冠霞帔!那会儿她多高兴啊。
可是嫁进门之后才知道贾家有多没规矩。继子不把自己这个继母当一回事儿就算了,男人屋里一堆的姬妾她也忍了,不能忍的是弟媳妇替大伯子管家住进了正院把大伯子家的东西一拨一拨地往自己的腰包里搂还笑话她这个正经嫂子刻薄寡恩小气!偏生婆婆还偏心,总念叨着什么金陵四大家族!
这些年,邢夫人私底下受了多少气,她现在就有多畅快!
她真想希望今天贾母也在,亲眼看看这京里又有几人把王夫人王熙凤背后的王家放在眼里!
没错,放在贾家,邢夫人的确是小门小户出身,的确不如王夫人,可是今天呢?在人家杨家女眷和杨家的宾客们面前,又有几个把王夫人当回事儿了?还不是先跟她问好?
邢夫人都数着呢。
这位是户部侍郎家的太太,跟她说了四句话,一句问老太太好,第二句是林家,第三句就是客气说往日怎么不见她,最后一句就是回头见。跟王夫人呢?人家根本就只是虚应客套!
还有这位顺天府府尹的太太,也跟她说了两句话,却因为凑过来的王夫人王熙凤两个脸色古怪并且迅速离开。
还有这位……
邢夫人只觉得扬眉吐气。
她在杨家二少奶奶姚氏的引领下入了席,却是西首第三席,这边坐的都是杨家的亲眷。西首第一席是杨侍郎的娘舅家安家的舅太太们和杨侍郎原配夫人楚氏的娘家舅奶奶们,第二席是杨侍郎继室方氏的娘家舅奶奶、现任太太宋氏的娘家舅奶奶以及杨家大少奶奶慎氏的娘家女眷,第三席则是杨家二少奶奶姚氏的娘家女眷。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三人自然也是坐在这一席。
王夫人王熙凤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了看东首,却不知自己的小动作被在座的其他人看在眼里。
为何?
因为东首都是尚书家的太太,侍郎家的夫人……高门大户,举目望去,个个衣着华丽,而西首这边,坐的都是杨家的亲眷。即便是杨侍郎的亲娘舅安家,也不过是中等官吏之家,男人们的俸禄有限,自然女眷的衣裳就没有那么鲜亮了。而方家干脆就是商贾人家,衣着更是往低调里走,西面的这几席自然就跟东首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夫人觉得,她们贾家是老牌的贵族,她应该坐在对面。却不知道她的神情被同席的人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虽然王夫人看着温和,王熙凤也是宛如神仙妃子的打扮,只可惜,看衣着打扮就知道不是一路人,再看她们二人的神色,哪里不知道这两位其实看不上她们?因此,当王夫人王熙凤坐下的时候,席面上原本和谐的气氛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姚家舅奶奶一见姚氏就道:“大妹妹,我记得这边原是翰林院庶吉士梅翰林家的宅子。你们何时买下的呀?”
听到这个问题,别说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几个竖起了耳朵,就连东面都有人望了过来。
姚氏笑眯眯地道:“就是梅翰林外放的那年!”
“那是四年前?”
“正是四年前。那时候我们老爷手头紧,还是动用了先头太太的私房银子才买下来呢。”
在场的女人们立刻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邢夫人也很想八卦一下,但是看到姚氏告罪出去接待宾客,再看到王夫人的表情,立马转头恭维起姚氏的娘家嫂子来:“方才那是您家的小姑子?哎呦呦,好生气派!就是当家媳妇也不过如此了。”
姚家奶奶一听,连忙道:“您客气了,我这个小姑子呀就是性子直,说话就说一半,也不怕别人会往歪里想!我婆婆在家不知道操了多少的心!比不得您这位儿媳妇,竟然是脂粉堆里的顶顶尖儿,端是个妙人!”
“您可莫要抬举了她,回头她还不知道如何骄傲呢!”
“夫人说得哪里话!府上是什么样的人家,京里一等一的高门,老牌的勋贵人家!您家的孩子打小就娇生惯养的,哪里像我们,糙得很!就是不知道您家那位外甥女如何。”
“您说的是林丫头?不是我跟您吹!我们家三个丫头,加上客居的几位姑娘,论样貌,林丫头是顶顶尖儿!更难得的是,她打小就读书识字,四五岁上就读了四书!性子也好,她们姐妹们也都爱找她玩儿!就是身子看着瘦弱,看到别人团团圆圆的时候,就爱流泪,想家!别的倒没什么。我们家老太太爱玩儿,有时候在园子里摆宴闹到大半夜的,也没见她缺过席。”
听得前面的楚家人、慎家人都转过脸来。
关于林黛玉的传闻,他们都听说过,还是贾家的下人传出来的,说什么林黛玉清高目无下尘,矫情爱哭,身体虚弱,不堪良配。
现在听邢夫人这么一说,截然相反,她们怎么不好奇?
有人就问:“听说你们家老太太把林姑娘跟孙儿养在自个儿屋里,倒把亲孙女儿撇到了一边?”
王夫人王熙凤立刻抬起了头。
邢夫人答道:“林丫头虽然姓林,却是我们老太太嫡嫡亲的外孙女儿。我们家现在的几个丫头,要么是庶出,要么隔壁是宁国府里的,自然比不得林丫头跟我们老太太来的亲近。不信,您问我这个弟妹,我们家娘娘在家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
王夫人只能道:“是的。”
邢夫人抢着又是一声长叹,道:“那是八年前的事儿了。那是林丫头第一次来我们家的是时候,那年她才六岁。我是个妇道人家,也不知道扬州巡盐御史是个什么官儿,只知道那两年我们老爷提起姑太太家就哀声叹气,然后我们姑太太家先是没了一个哥儿紧接着连我们姑太太也没了,林姑老爷一个男人又要忙公务有要照顾孩子,哪里忙得过来!就把林丫头送到了我们家。那会儿我们姑太太刚过身没多久,林丫头瘦得哟~!我们老太太心疼坏了,特特地把这孩子留在自个儿屋里亲自带着。我记得那是腊月里。等到开春,林丫头也好些了,就搬到了后头,依旧在我们老太太的院子里。我们老太太的院子足有五进,亲孙儿一进,林丫头一进。再后来哥儿大了,要正经读书了,就搬到了前头的绛云轩。倒是林丫头,一直在我们老太太跟前。至于我们家如今的这三个丫头,因着要学规矩学管家了,放到我这弟妹跟前。毕竟,她才是我们家的当家太太。
“说起我家那个丫头,真真急死人!竟然连林丫头的一半都比不上!真是白长了年岁!也不知道这些年她都学了些什么!我只知道,如今的她就跟木头一样,被针扎了也不知道哼一声!我们老爷也说,她这样的性子,高门大户不行,当家媳妇更不成。可我们老太太偏说婚姻大事要门当户对!”
邢夫人是个典型的利己主义者。她还一直记迎春的事儿呢。
只要她“努力”过了,外头的名声总会好听些。
姚家奶奶听说,愣了一下。她不过是想替小姑子打听一下未来妯娌好不好相处,哪里想到邢夫人竟然噼里啪啦倒豆子一般说了这么多。
想到贾家的乱象,在场的太太奶奶们立刻有数了。
“敢问你家这位姑娘多大了?”
“不瞒您说,十七了~!”
席间就有两位太太奶奶眼神微闪。
十七岁,难怪会着急!
也有那新到京里的太太奶奶对京里的事儿不熟,连忙私下里打听,左右立马低声告知。
其实贾家那点儿破事,老京城里只要长了心眼儿的,哪个不清楚呢?
跟贾家这样的人家,高门大户都不敢领教。只有两个中等人家又有小算盘的,对迎春木头人儿的性子上了心,打算介绍给自家的子侄辈。
就在这样的氛围里,宾客陆续来齐,作为主人的杨家太太终于带着两个儿媳妇入席。
杨家太太入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像在场的宾客们敬酒:
“今日贵客盈门,蓬荜生辉。诸位,饮胜。”
女宾们举起桌子上的素酒,纷纷回敬杨家太太。
这一杯酒下去,杨家太太方道:“说起来,我们老爷此生也算是圆满,只一件,就是夫妻缘分上浅淡了些。想我们老爷年轻的时候,是楚家姐姐陪着我们老爷在清苦翰林上熬着,人到中年,是方家姐姐陪着我们老爷苦过来的。提起两位姐姐,都是一等一的良善人,只可惜,两位姐姐都没能陪着我们老爷走到最后。如今我们家老四也要成亲了,因此我们老爷想把先头两位姐姐的嫁妆私房都厘清,也好安慰两位姐姐的在天之灵。”
听得在场的女人们都纷纷点头。
东首第一席的工部尚书夫人就道:“很是。持家之道,首先就是要公正公平,这才是长久之道、兴旺之相。”
“正是正是。”
女人们纷纷附和,不少人望着邢夫人王夫人这边,面色古怪。
一惯伶俐的王熙凤如坐针毡,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头被人如此挤兑。
这几乎是明示了。
杨家太太道:“今日来,是要请诸位做个见证。楚家姐姐和方家姐姐的嫁妆单子、私房清单都已经抄录好了。回头我这两个儿媳妇会向诸位展示。我一会儿还要去前头。实在是对不住。”
说完就自罚三杯,然后从东首第一席开始敬酒。
诸位女宾纷纷起身答礼。
敬完一圈,杨家夫人再次告罪,这才带着丫头仆妇去了主院那边,留下两个儿媳妇在女宾这边招呼。
杨太太来到主院这边,男宾们已经等了一会儿了,杨太太连忙告罪,宾主客气了一番,杨太太这才落座。
杨侍郎这才道:“诸位。”
所有的宾客都放下了筷子。这个时候,主院这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今日请诸位来,是想请诸位做个见证。”
杨侍郎很直接。毕竟,在场的很多都是官员,平时工作都很忙,沐休日都要加班,俸禄又才那么一点。今日来都是情分,再耽误人家时间,就是惹人闲了。
“我杨鉴前后娶妻三任。发妻楚氏与我同甘共苦,继妻与我结识于微末,继妻宋氏与我相濡以沫多年。三任妻室,皆是贤良淑德之辈。怎奈出身不同,陪嫁自然不同。因此,在下今日特地请诸位来做个见证。只求能公平公正,只求我杨鉴能问心无愧。”
东首的工部尚书、户部侍郎等官员都纷纷点头,下面一群人纷纷点头应是。
“不错不错。”
“正该如此。”
……
待议论声稍停,杨鉴就给客人们介绍起几位特殊的宾客,原配楚氏的娘家兄弟,继室方家的娘家兄弟,然后是现任夫人宋氏的娘家人,杨家如今身份辈分最高的杨太尉,另有京兆府知府、京兆府推官,以及左右街坊邻居等等。
介绍完了,正事开始。
楚氏的嫁妆单子先被拿出来。
杨鉴之父杨奎光本是杨太尉的堂弟,靠着堂兄在兵部做了一辈子的正六品主事,品级不高,日子也清苦,好在是个官身,有一座两进的私宅,刚好够住。杨鉴是杨奎光的独子,原配楚氏跟杨家门当户对,家里也是六部的小吏,日子甚至还不如些,因为楚家当年是租赁屋子居住的。因为杨家给了一百二十两的聘礼,楚家就给女儿凑了两百两的陪嫁,满打满算的十八抬,包括两座杉木大红漆的衣柜,四只大红漆衣箱,四套首饰,再加子孙桶、压箱钱二十两并各色杂物等等等等。
贾赦这种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勋贵子弟是看不上这样的陪嫁的。可是在场的很多人都心有戚戚焉。
没错,高官自然是嫁娶两便。可是中下层的官吏哪个不是苦熬着?杨家的一百二十两聘礼,那可是六品主事整整两年的俸禄!更不要说,下面送钱的时候,中下层官吏未必有份,可是上官的勒索,他们基本上每人都遇到过!
因为有楚家那边的嫁妆单子作比对,倒也轻松简单,只要让丫头们把东西捧出来,让楚家舅爷们过个目,回头杨家大公子杨璂和杨家二公子杨璟一人一半就完事儿了。
有问题的,是方氏的陪嫁。
当两个男仆把一只长三尺宽两尺高两尺的填漆大箱子抬到中央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傻了。
方家就给了方氏这么一点陪嫁?不像呀?难道是嫁妆单子?
一打开,果然,就是一堆账本。
杨侍郎走下去,打开了最上面的一本,道:“这里是拙荆方氏的陪嫁清单,这一本是总账。方氏嫁我时,陪嫁庄子两座,一座在临清,土地五千亩;一座在通州,亦是五千亩。通州货栈一座,京中、密云房子,店铺若干,另外,还有沧州盐庄一座。金银首饰陈设古董杂物,合计约值五万两。”
杨侍郎报一项,下面就小小地惊呼一声,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看杨侍郎,最后视线都集中在了方家人身上。
都知道徽商有钱,家资千万,但是有钱到这种地步,简直不可想象好吗?!
山东临清虽然比不得江南,却也是上等好田!因此这里的土地价格也十分可观。五千亩土地,无论这里面中等田上等田各有多少,这种连成一整片的田地,没有八万两银子根本下不来!
通州就更加了不得了。
如果说山东的上等田地只要十八两一亩的话,那么同样的田地放到京畿,没有二十四两就别想!有的年份捧着银子二十七两一亩都没处买去!
再加上通州的货栈。
这两样加起来,起码也要十五万两银子。
虽然不知道这位方氏陪嫁的宅子、店铺都在哪里,但是倒数第二项就很了不得了。
陪嫁了一座盐庄!
虽然不是在淮扬的,虽然是在沧州的。可是盐庄!谁不知道,那是摇钱树!哪怕负责贩盐的还是方家人,但是靠着京城,这座庄子跟淌银子的银河又有什么区别?
有这么一副陪嫁,怕是连皇子都嫁得了吧?真不知道这位方家大小姐图什么!竟然嫁给当时只是小小县丞的杨侍郎做填房!
杨侍郎坐下之后,杨太太就拿起了另外一本账册子,道:“昨日京兆府和方家舅爷已经清点了方姐姐留下的体己物件,请问方家舅爷疑问?”
方三老爷方修文连忙起身抱拳,道:“并无异议。”
“首饰、古董、玩器,可有错漏?”
“并无错漏。”
“那么,小妇人现在要读方家姐姐的私房清单总账本了。”杨家太太微笑着,道:“因为这些年,我们老爷远在岭南,所以临清和通州的租子都不曾解运到南面,而是就地添置田地。截止至去年腊月,临清的庄子已经扩大到一万三百二十亩。岁入六千两。这是临清府开具的相关文书和户部的红契。”
说着,就示意大家看她的左手边,那边一排五只高几,每只高几上都是一只匣子。
高几边上的一个高挑身材雀斑鹅蛋脸的丫头适时地打开第一只匣子,向大家展示里面的历年白契和户部红契。
只要置办过田地产业,基本都知道,田地这种东西,在地方上购买之后,地方官要上报户部,由户部在鱼鳞册上备注,户部完成手续之后会发放专门的文件。因为这文件上盖着户部的大印,所以叫做红契,而没有跟户部完成交割的,就是白契。
“通州的庄子和货栈添置不易,迄今为止,田庄只有七千亩,岁入三千两。货栈添置了一座并且有扩建,岁入两千两。这是通州府开具的文书和红契。货栈还有通州官牙出具的文书为凭。”
那丫头立刻展示第二只匣子。
“京中铺面三座,四进房舍一座,密云五进房舍一座,三进房舍一座都租赁在外,有两地官牙代为打理出租,三处铺面,每年的租金分别是二百两、三百两和三百二十两,三处房舍都有砌墙隔断,租借给进京赶考的读书人和官员,租金从三两到二十两不等,合计四百两一十七两一年。
“盐庄岁入五万两。
“另外,还有私房银子。”宋氏深吸一口气,道:“昔年方姐姐在时,就曾经动用自己的压箱银赎回京中老宅。这十六年里,因为我家大姐儿出嫁置办嫁妆曾经挪用方姐姐的私房银子五千两。四次购置邻居房舍扩建老宅,除了第二次的三千两,其他的三次都有挪用方姐姐的私房银子。第一次是两万两,第三次是十四万五千两,最近的一次,是三万二千两。都有京兆府和官牙开具文书为凭。如今范氏银号还有十三万两银子存着。”
“哐啷~”
“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