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11:00,潘舒言刚洗完一个舒适的热水澡。穿上自己那套单薄的一套印有月亮和几颗星星的浅灰色涤纶睡衣,放松的窝在了床上。
她用修长细腻的手指拾起放在床上的手机举在了面前,来回翻了翻手机里的应用,本想打开视频软件,思考了几秒还是打开了与刘洵的对话框。
手指在打字的地方悬停住了,她想发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以凡字俗语起了头。
“刘洵,应该还没睡着吧?”
就这样呆呆的盯看着手机屏幕,下一句消息始终没有到来。她知道刘洵肯定没睡,也知道刘洵一定会在明天早上发一句:对不起,昨晚没看到。
她又打开了与徐逸浅的对话,她想找个人说些话散发一下这些情绪,徐逸浅是一定会回她的。
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手机随手一扔躺在床上望着那装有欧式吊灯的天花板长舒了一口气。
“真是讨厌啊!每次都这样!”
她又突然起身坐到了梳妆镜前,仔细观察着自己脸上的每一块肌肤,又捏了捏自己那吹弹可破的脸蛋。
“为啥你就是喜欢不起来我呢,哪个环节出问题了?”她自言自语的说。
和预想的有些出入,直到第二天下午刘洵才回复她的消息,这一天重复查看手机有没有回信的她头一次感觉到自己是那么微不足道。只有从徐逸浅那才能感到无比的存在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
潘舒言很少见到徐逸浅主动发消息,是因为徐逸浅怕惹人反感,当然她也比较喜欢主动找别人。
“最近刘洵好怪啊,回消息越来越慢了。”潘舒言抱怨道。
不出所料很快便迎来了回信,好像徐逸浅就住在手机上似的。
“我也发觉了,问过他原因他也只是支支吾吾搪塞过去,多半是因为鹤吧。我还问过他最近有没有想鹤,他回答说毕竟是初恋。”
潘舒言不想再提这些令人不愉快的事,于是换了个话题。
“你都高三了,学习怎么样啊。”
“不怎么样啊,在班里也就是夹中间不上不下,本科大学是不用想了。”
“谁知道呢,不拼一把怎么会能说的如此果断。再说了学不好你可以学个艺术啊,咱们这儿不都是特长生居多么。”潘舒言面无表情的打上这一串字。
“学艺术果然还是有点奢侈了,我加把劲试试吧。”
时快至晚饭时间,潘舒言的肚子先提出了意见,咕咕声响个不停。
“好饿,要是现在有雪媚娘就好了,好想吃。”潘舒言发送道。
“雪媚娘?那是什么。”我对这陌生的字眼毫无头绪,还有种古代某位富家女性称呼的感觉。
“一种甜点啊,你有空可以尝尝,很美味的。”潘舒言还咽了口唾液,估计是身历其境了。
我想既然她爱吃,给她买点应该会很高兴吧,但我如果直说她一定会拒绝,我就换了个借口。
“今晚回去我就去买点尝尝,顺便帮你带点。”
“好!”潘舒言显得很开心,“回去挺晚了,没有的话就不用带了。”
“放心,我这儿有几家甜品店关门时间都很晚。”我压根就没怎么去过甜品店,还是先稳住她。
“那我明天就恭候喽,吃饭去了,拜拜。”
“拜拜。”
下了晚自习就已经九点了,出校门的路上我仔细的搜索着人群,盼望看到潘舒言的身影。他父亲和那辆显眼的奔驰车也没有踪迹,可能已经走了吧。
坐在回家的夜班车上,我带上耳机,即使是在人员满载的公共汽车上也形成了只有自己的世界。我把头靠在那方形车窗上,感受着由车身晃动导致的车窗与我脑袋高频率的轻微振动,眯着眼思考一天发生的事。
等车到站后,时间已经到了夜晚9:45。我没有选择先回家放包,而是准备先去找找甜品店,老实说我也没有把握是否有甜品店在这个时间段还开门。
先是去了离下车地点最近的一家,也是我最常去的那家,名称叫丹香。第一次发现这里是几年前同学给我买了一个“毛毛虫”,就是那种长条状夹心面包,味道实在美味。之后早晨如果起床晚了,我就会去买一个椰蓉面包和一个毛毛虫在车上吃起来。
我站在店门口,只有招牌上丹香两字的LED灯还亮着,玻璃门上一把大锁紧紧的扣着。门上贴着一片温馨提示:本店营业时间为早上六点到晚上八点,或许是近期才贴上的,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呢。
我打电话给了几个朋友,得知某高端商场附近有一家应该开门。这商场开在市里繁华街道上,离我家大概五六公里远。打个车过去应该用不了多久,回家晚的理由随便说个父母应该也不会追究。
我走到一个比较大的路口附近,过往的车辆川流不息,偶尔还会有几辆跑车携带着巨大的发动机的轰鸣声经过,而我只是在寻找出租车的身影。
在路边等待了两分钟就成功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慢慢靠近停在了我面前。我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告诉了司机我的目的地。司机是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头发看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洗过了,带了个方形银边眼镜,胡子长的也参差不齐,不过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车上播放着邓丽君的歌曲,曲调配着城市的车水马龙,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可能是因为夜晚的缘故,车费要比白天高了不少,不过对于近期没有任何花销的我来说只是凤毛麟角。
这家店铺很大,仅从外部装潢来看就比家门口的丹香要明显高出几个档次,毕竟是开在繁华的商业街附近,如果没有亮点恐怕很难拉拢顾客。店内同样装修的令人眼前一亮,金黄色的灯光配上陈放在列柜中精致的甜点让人很有胃口。玻璃窗边上放着一排高脚凳,可以一边欣赏美食一边看着街景。通往二楼的是一个旋转木制阶梯,楼上有很多桌椅,有情侣们喝着奶茶谈笑风生,也有上班族下班来这里摆弄着笔记本电脑喝着咖啡提神。即便是已经夜晚十点多了,顾客还是络绎不绝。有一位服务员刚刚从另一位顾客那里脱身转身向我走来。
“先生请问要点什么。”女服务员姿态端正的问我。
“雪媚娘…有么?”因为没买过这类东西,我不太自信的问道。
“有的,在这里。”她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跟着她。
柜子里罗列着不同口味的雪媚娘,原来就是一种和面团一样的糕点里面夹杂着奶油和不同果粒,我点了奥利奥、芋泥、芒果三种不同口味的各一个,我想这里面应该会有一种她爱吃吧。既然来了一趟不妨多买点,这样她应该会更开心。
我又问服务员:“有什么其他女生比较爱吃的甜点么,推荐一下吧。”
服务员思考了一番,带着我走向了其他列柜。忙活半天最终买了雪媚娘、雪花酥、小型的抹茶红豆千层蛋糕和提拉米苏切块,不知道这里面是否也夹杂了这位女服务员爱吃的东西。
手提袋装的满满当当,这样送给她也看起来更有诚意一点,就是价格确实要比我想的高一些。
由于天气还是有些热,我怕隔一晚上会变质,回到家我就放在了冰箱里。母亲见我回来这么晚,又反常的提了一袋我平常都不吃的甜品,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明天还要上课呢,想吃这些东西妈给你买不就行了。”
我一边洗脚一边编着理由敷衍:“我有一个朋友明天过生日了,我晚上才知道,明天买就晚了所以才这么大费周折。对了,我那朋友是男的。”
为了不让我妈过多猜忌我特意强调了对方是男生,我妈撇了一下嘴没有多问。
“赶紧洗漱完睡觉去,自己看看表,下次有事提前给家里说一声,别一声不吭的不见人。”
“明白了。”
第二天上学时我把糕点从冰箱里拿了出来,一件一件摆放整齐的塞进手提袋里。到了学校后不知道是不是冰箱里的水汽附在了糕点盒上,手提袋的底部中央都给浸湿了。我用纸巾擦了擦,又在底部垫上了几片吸水,为了防止别人看见又要问我买这个送谁,我悄悄的把袋子放进了柜子中。
我和舒言已经约好了下午饭空的时候在操场见面,为了让时间快点跳转到那时候,我选择用睡觉来渡过。上午睡完了下午睡,直到睡到再无困意起来看了会课外书,估计今晚上是要失眠了。
赴约时我只叫了狗衡一块,特别等到班里人走的差不多了才默默的把手提袋拿了出来,没想到在去操场的路上还是遇到了同班女同学。
“你提的什么东西啊?”三个女同学中的一名好奇的过来把目光探向袋中。
我为了不让他们猜忌,故作沉稳的回答:“帮朋友捎的零食,这不是人过生日了么,意思意思。”
“哎呦呦,徐逸浅肯定是给小姑娘买好吃的喽。”三个女生捂着嘴边笑边说。
我演技有这么拙劣么,怎么每次说了都被人拆穿,我咂吧了一下口水,闷着头快步逃离了。
宋钰衡因为以前和刘洵和我都是一个班的,对潘舒言也一直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这次听他的意思是顺便见识见识。我俩挑了个位置偏高的操场观众席坐了上去,这里视野开阔可以轻松的看到操场的全貌,更方便我俩观察潘舒言的动向。
柔情的微风轻轻的从脸颊两旁划过,我看向操场的景象,这时候往往是最热闹的时候。有情侣们坐在草坪上,女生把头扎进男生怀里,男生紧紧地拥抱着女生,就好像怕一不留神就被人抢走一样。有想要减肥的男女生和教职工在操场上机械般的跑圈,我也不知道这样下去到底有没有效果,有些人我已经不只一个学期看到在跑步了,可惜我没看出来他有什么变化。右手边就是曾经赵晶洋每天下午都会和朋友们集合的地方,现在也都去外面学艺术了,高三时期留下来的学生不是学霸就是不求上进的学渣。
就在我心绪纷飞时,偶然扫到东南角的入口有五个女生成一字型结伴进入了操场。因为距离较远,即使戴着眼镜我也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我隐约感觉到就是她。
“喂。”我用胳膊肘戳了戳正在看手机的狗衡,“你看那几个会不会就是?”
狗衡一脸茫然的看着我:“我上哪知道去,你见过我又没见过。”
“别说,我看中间那个像。我头发乱不乱?”我用手划拉起被风吹的乱糟糟的头发。
“不乱啊,过去看看去,她们好像在找人,坐半天了该活动活动了。”狗衡起身扑棱去屁股上的灰尘。
走近大概十来米的时候,其中有四个女的停住了,有一个往我这儿低着头走了过来。即使低着头,长头发遮住了一半的脸我也认出来了。跑不了,是潘舒言。
一张口我更加肯定了,她声音太有特点了,非常细软像个小孩子一样,那并非装出来的,她就是这样的与众不同。
“hello!”她抬起手向我招手。
“hello,好久不见了哈。”在她面前我有种莫名的紧张感,我甚至不敢仔细看她一眼,赶紧伸出手把东西递给了她。“给你随便买了点,不好吃别介意啊。”
她接过手提袋,撑开看了看不禁欢呼出来:“哇,这么多好吃的,谢谢谢谢!”
我能闻到她身上有种特别的香味,不刺鼻不浓厚,反而沁人心脾。
“没事,顺便给你带了点,我也买了不少,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
潘舒言把手提袋抱在怀中,微微鞠了一躬:“谢谢你的招待,一看就很好吃的。”说完露出久违的笑容对我笑了一下。
“那下面有水不知道干没干,你还是提着吧。”我怕水渍沾到她那干净的校服上提醒她说。
“好滴,那我就先回去了?”她睁着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我,仿佛在征求我的同意。
“嗯…嗯。回去吧,我正好和同学忙点别的。”
“拜拜!”舒言向我挥了挥手,就跑向了那四位同学,四位同学围向那袋甜品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拜拜!”刚说完我突然想嘱咐她几句,“对了,回去早点吃要不就放冰箱里,放了一整天了我怕它坏了。”
“收到!”
“就这么几句话就把你打发了?”狗衡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这不是很正常么,不然还要怎样,挺好的。”我能感觉到脸上温温的,一定很红。
晚上我很开心收到了潘舒言对我买的甜点给予的高度评价,并且附赠了一个她吃千层的视频。我把视频保存了下来,毕竟这是一份对我来说很有价值的视频。
高三下学期时很戏剧性的又把班级拆开了,也许学校有它自己的道理,但我不知道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好就好在班级只拆了一半,准确的说是和另一个班级互换了一半学生。
我和狗衡的同班缘分就这么尽了,不过和我们互换的班级也在同一层楼,上趟厕所就能见面。也许是马上高中生涯就要结束了,老师不再多管我们,我们这些差生也更是放纵自己了。在这个新分来的班级里又认识了几位难以忘却的朋友,秃头战神同桌胡溯云,还有隔壁桌的好战分子杨琢麟。
我们几个都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凑人数的存在,想给自己添点乐子于是我和同桌就买了些象棋军旗,没课时就和上了岁数的老大爷一样在后面下棋。
老杨是个很有趣的人,他好像战斗民族出身,偏爱枪战类游戏,又长着一个棕熊般的体格和粗枝大叶的性子,有时候会突然伸出拳头给我一拳,我就骂他是多动症。他的后脑勺头发也有些稀疏,不过不仔细看看不出来蹊跷,相比于胡溯云的从额头一直往后秃来说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杨琢麟刚搬来我们班的时候,也因为分班上了一肚子火,从第一天就抱怨个不停,谁知道第二天清早一上课又开始叽里呱啦说了起来。
“真搞不明白有什么好换的,学校就是有问题,换了能怎么样,换了就成一流高中了?等我找个机会我连说都不跟他(班主任)说,直接搬回到原来的班里去。”
我们就静静的看着他发牢骚,我猜测原来的班级里一定有他很好的朋友。
谁知道班主任从后门听了个一清二楚,看他上课还怨天怨地的打扰其他同学,托起来他的桌子就往外走。
“走,你不是愿意回去吗,我跟学校申请申请,赶紧回你班去。怎么就把你分过来了,我还没抱怨呢,你在这儿说个不停。”班主任两手拽着他桌子两个腿就往外走。
老杨一看情况不对,也不嘴硬了,连声说道:“不回去了不回去了。”
然后就上演了一场他与班主任之间的拔河比赛,两个人一人拽着两个桌子腿,一个往里拉一个往外托。奈何老杨劲实在是大,这新班主任也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三十秒后,班主任还是松手了。班主任喘着粗气,仔细看还能看到他额头上的汗珠,也没再多说一个字,走出教学楼骑着单车就走了估计是回家休息了。这一走一整天都没来班里,同学们就调侃老杨。
“干脆你就每天早上和班主任拔河一下,这样班里可就够自由了。”
“可去你的吧。”
临近高三尾声的那段时间,学校差点被我们几个给拆了。每天下午就组队去操场,松动的健身器材被老杨这个蛮力狂用力一晃就晃倒了,用他的话说是在给学校排除安全隐患。下雨天操场那老化的地皮就会鼓成一个大包,我们四五个人就撕下一片片塑胶皮互相扔打对方,几乎成了我们下雨天的惯例,操场也在我们的摧残下满目疮痍。
那个学期最后一次见潘舒言是在一次午休结束后回教室的路上。每次走在校园里时我都会有意无意看看有没有她的身影,这一次终于在超市门口寻到了。她手机握着一个玉米棒,站在超市门口的小石阶上大口的啃着,那场面像极了吃松果的松鼠,一边转一边吃。
“潘舒言!”我喊了她一声。
她抬头一看是我,立刻转过头去,把玉米棒从嘴边拿了下去,用空闲的那只手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纸巾赶紧擦了擦嘴。
“哎呀,你怎么在这儿啊。”可能是觉得刚才样子不算雅观,她脸上泛起了红晕。
“咋了,继续吃啊,看你吃的挺香呢。”我故意打趣。
“真是够讨厌。”她头一转,气鼓鼓的不理我了。
我不禁窃喜了一下,我想要是拍下来刚才那个样子就好了,又可爱又好玩,肯定很有纪念价值。
后来我以离本科线低了50分的成绩,考入了一个二本大学的专科。
最梦幻的时光就这么渐渐消散了,仅留有一丝余味还寄存在我的记忆当中。犹如钢琴演奏完毕后的余韵,一直缠绕在我脑中,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