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遗憾的摇了摇头,“送来的太晚了,病人的肺部有旧患,这次由于感染引起急性肺功能衰竭,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节哀吧。”
腿里一软,穆容荞直直的往地上栽去,幸好钱程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他的眼睛也红红的,隐约可见泪光闪动,一边扶着穆容荞,一边还不死心的冲医生嚷着,“你有没有尽力?他还那么年轻,昨天还和我一起喝酒,怎么可能就那么走了?你救救他,再救救他啊!”
穆容荞脑子里一片轰鸣,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她满脑子都在想着,麦子没了!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男人把她一个人扔下走了!以后,她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再也看不到他的脸,每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再也没有人给她等门,饿的时候再也没有人给她做宵夜,伤心难过的时候也没有人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了。
她从钱程的怀抱里挣扎出来,轻轻的推开急诊室的门走了进去,最外间狭窄的小床上,一条白色的床单从头一直盖到了脚,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的轮廓,无声无息的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病床旁边还有护士正在收拾着仪器,看她一脸哀戚的进来也没有阻止,“你是病人家属吧?也不用太伤心了,节哀顺变。”
她们做这一行,早就习惯了生离死别的场景,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出去了,穆容荞静静的看着病床上的人半晌,终于慢慢的走了过去,走到床边的时候伸出了右手,想要掀开他的床单看看他最后的样子,可是,那只手,却颤抖的厉害,一条那么单薄的床单,在她看来却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去掀开。
最终,她颓然的收回了手,无力的靠着床沿坐了下来,眼泪像关不住的阀门一样不受控制的从眼眶中滑落,她哽咽着抱住了自己的膝盖,突然感到今年的冬天是那么冷,那么冷,强烈的自责与绝望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要不是因为她,他就不会出去喝酒,要不是喝醉了,他也不会强吻她,要不是因为他强吻了她,她也不会扔下醉酒的他离去,要不是她把他一个人扔下,他就不会死!是她害死他的!她害死了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眼前的一切都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她想起了从小到大她和麦子在一起度过的那些个无忧无虑的时光,想起了他为自己做的那一切,那一年,她考试失利,怕被妈妈骂不敢回家,他毅然把自己考了一百分的卷子改成了她的名字,然后自己被麦叔叔狠狠的修理了一顿,那一年,他代表学校去省里参加奥数比赛,却在上车前听说她突然肚子疼,毫不犹豫的放弃了比赛回来看她,而他后来才知道,她所谓的肚子疼,不过是生理性痛经而已,还有那一年,他背着她去河里抓鱼,却被河草缠住了脚,最危急的时刻,他只想着把她推到了安全的地方,自己却差点淹死,肺部也因此留下了隐患……
“麦子,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喜欢我?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我不漂亮,又不聪明,你对我那么好我还让你那么伤心,你干嘛还要对我死心塌地的?以你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要为了我受那么多罪?你为我付出的那一切,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回报你,你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扔下就走了?你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每年都要送我生日礼物的,你已经欠了我五年,现在还想继续耍赖吗?麦子,你醒过来好不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不会再推开你,你不是想要和我在一起吗?那就在一起好了,只要你能活过来!”她好恨自己,真的好恨好恨,如果昨晚她有一点点担心他的情况,想起去看他那么一眼,他也许就不会受凉发烧,如果今天早上他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有接听,他也许也不会因此丧命!是她,亲手把他送进了地狱!
“小荞。”一个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穆容荞顿时一个激灵,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急切的去看床上的人,可是,病床上依然是盖着一条雪白的床单,床单下的人依然是毫无知觉的躺着,刚刚才干了的眼睛又涌出了眼泪,他才走,她就开始有幻觉了,以后,生活在处处有他影子的房间里,她该怎么适应?
“小荞。”这次的声音明显提高了许多,还带着一丝无奈与心疼,而穆容荞也听清楚了,这个声音不是来自病床,而是从病房门口传来的。
她猛地转头,就看到了站在急诊室门口的麦梓浩,他的脸上有些病态的酡红,嘴唇也干裂着,下巴上隐隐可以看到刚刚冒出来的青色胡渣,与他平时整洁帅气的形象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可他的眼神,却像是天边最亮的那颗星星,闪耀着迷人的光彩,也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穆容荞惊愕的看了看他,又转身看了看床上的人,有些不敢置信似的眨了眨眼,不会是她伤心过度出现了幻觉吧?她怎么会看到麦子安然无恙的站在她面前?可是,如果是幻觉,她怎么会看到那个站在他身边,为他举着盐水瓶的男人变成了钱程?错愕的,她脱口而出,“你没死?”
麦梓浩微微的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你希望我死了?”身体虽然很虚弱,但是他心里很高兴,能看到小荞为他流泪,就算是再晕一次也值得了。
“可是刚刚……”她又不解的看了眼钱程,刚刚他也在的,不是都听到医生说他死了吗?他怎么会突然又在门口出现了?
钱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那个……是我搞错了,那个人是肺癌,曾经做过手术,现在复发了,又受了感染,所以没救过来,是我没问清楚名字就以为是麦子,对不起啊,让你那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