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期末考试结束。
放假了,过年了。
年夜饭,桌席上只有周心妍和妈妈两个人,寂寥和温情兼有。
“心妍,过完年了,你就19岁了,是个大人了。”
“可不是?所以啊,您哪,不要总是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呀,再大,在我眼里,也是孩子。更何况,你心智确实还没成熟。”妈妈略带责备地笑着。
心妍嘴里咬着筷子,抬眼看着天花板说:“呃。我得想想一个比喻,我呢,永远是您手中的风筝,你想让我自由地飞翔,却又不肯放我走远。”
阮羽翔打来电话,是新年的问候。
妈妈听心妍说完“哥哥再见”挂了电话,紧张地问:“谁啊?什么时候认上哥哥了?”
心妍看着妈妈一脸紧张的样子,“扑哧”地笑了,说:“妈,瞧你那样儿。”接着,她说了在校园里偶遇阮羽翔的情景,说了创作《幸福的距离》的事情。
妈妈听完她的讲述,说:“是个好小伙子。”
“可不是,刚才电话里,还让我向你转达问候来着。”
过完年,心妍和妈妈回老家拜年了。
正月初六,阮羽翔所在的剧组开机。
周心妍似乎在心里有了牵挂,虽然知道哥哥在拍戏,可是,她希望接到他的电话或信息,哪怕就说上一两句话也行。
她明明可以打电话给他,可是,怕打扰到他。
心妍发现,自己开始会挂念一个人了,而这个人,就是她一直当作哥哥的人。
手机二十四小时开着,她期盼听到他的声音,然后对他说:“哥哥,妹妹好想你!”
可是,若是他真的来电话,自己又能说出口吗?一颗种子,在19岁的这般纯洁的她的心里悄悄生根发芽了。
周心妍问妈妈:“妈妈,你和爸爸恋爱的时候,会经常想他吗?”
妈妈问:“怎么问起这个了?”
她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问,想知道有关你和他的一些事情。你,会想念他吗?”
妈妈回忆起那段相爱的时光,眼里有丝丝的温情,说:“会的。”
她问:“那,你现在还恨他吗?”
妈妈叹了叹气。
“孩子,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妈,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做你的老姑娘。”
“呵呵。傻丫头,总有一天,你也会爱上一个人,为他付出很多。你也会守着心里的秘密,不肯告诉我的。然后,突然对我说你爱上一个人了,然后嫁出去。”
心妍想,我也很想念哥哥,我会不会是爱上他了?
她使劲地摇摇头,不会的,他是哥哥,我是妹妹。
她开始难过,很难过;她开始痛苦,很痛苦。
或许,爱,源于想念;也或许,因为爱,所以想念。
总言之,想念与爱是分不开的。
张小含打电话给心妍,约她一起去西竹寺。
小含说今年是男友的本命年,想给他求个避邪的护身物。
心妍在电话里笑她迷信,不过还是和她一起去了。
两人挽着手一起前往西竹寺,一路上,张小含和心妍分享着自己的甜蜜,她问心妍:“那你呢?没打算谈一个?”
心妍若有所思地说:“我在想,我是不是爱上了一个人?”
“哦?”
“我现在不是很确定,不清楚。我只知道,很想念的感觉,很难受。想,只是想,没心思看书,发呆,想我们相遇的时候,想他的模样,想他的声音。我想让他知道我的感觉,可是,我又说不出口。我现在在想,他在干什么、在想什么?”
说到这里,心妍很懊恼,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让人觉得真的很无奈。
“可怜的心妍!你是爱上他了!”
“不,不,不是的。我不相信爱情,怎么会去爱?”她使劲摇头。
小含并不答,只是反问:“是吗?要知道,你不相信,并不代表你不会遭遇爱情。”
心妍没有回答,她觉得很烦恼。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青春的烦恼吗?
张小含继续说:“心妍,说实话,我现在挺高兴的,你终于打开心扉了,你开始爱了。你知道吗?很长时间以来,我都很担心你。咱俩从小玩到大,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知道,你爸妈的事对你影响很大。高二的时候,你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变得不爱说话,不爱跟男生打交道。上了大学,你不肯恋爱,不肯爱,也不肯被爱。每次联系,顺便问你在大学有没有找男朋友,你都说不想,还说为什么一定要恋爱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其实,在你冷漠、傲岸的外表下,是一颗脆弱而又敏感的心。你爸爸给你年少的心灵造成的伤害长久的存在着。你为了不像你妈妈那样,为了不受伤害,将你的心紧闭着,不肯去触摸爱情这样一个美好的事物。现在,你终于爱了。心妍,我为你高兴!真的!”
心妍没有回答,她喃喃自语:“真的,是爱了吗?”
“不信?这不是要去西竹寺吗?你也求个签,看看是不是有桃花运了?”
“哦。”心妍不置可否。
“心妍,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啊?”
“他啊,他叫阮羽翔,是一个歌手。”
心妍望着天空,视线幽远的没有焦点。
“咦?怎么这么耳熟?”
小含想了想,突然叫起来,“哦!唱《听海》的阮羽翔!我看过这个MV,是个帅哥呢!不是吧?你居然跟他认识?”
“嗯,他也是人,认识他不是什么大事吧?”心妍看着小含咋呼的样子,笑道。
“这还不是大事?你想问题不要太简单了!以他现在的曝光率,一点小事都足以被记者说得天花乱坠。”
“我们见面不多,一般就是在QQ上聊天,打打电话而已。”
“我敢打赌,你和他的邂逅肯定不一般。”
“说不来,说一般也就一般,说不一般也不一般。”
确实,若是比起惊心动魄,周心妍和阮羽翔的初次见面不及她和夏天;要是比起和林卓越的初遇,却又是不一般的。当然,这只是在心妍看来而已,在林卓越的心里,第一次看到心妍是不同寻常的。
心妍把和阮羽翔之间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告诉了小含。
小含听完说:“啧啧,听听你这描述的,多浪漫!你不喜欢上他才怪。”
心妍问:“很浪漫吗?”又像是在问她自己。
“怎么不是?你想想,你们两个,在网络上因为月亮女神的名字认识了,现实中因为你闭着眼睛骑单车而相遇,后来又机缘巧合知道了对方真实的身份,还合作编曲写歌,你自己也都说了,看着他总像是在看着一场梦。”
“哦,是啊,像梦呢。”心妍应道。
来到西竹寺,心妍陪小含求了个红色的平安饰物,自己又去求了一根签,交给解签和尚。
师傅看了看,摇着头说:“干将莫邪,缘,孽,孽,缘……”说着,放下签,就顾自走了。
心妍的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一点痛,只是一点点,却是那么清晰。第一次来求签,为了明确自己和阮羽翔的缘分,却遭遇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痛。
身边的小含看着解签师傅的背影,拿起签琢磨着说:“这个和尚,欺负咱看不懂签呢!干将莫邪,好像听过啊。”
小含拍了下心妍,问:“喂,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心妍没有回答,记忆里她也不知道在哪看过这个传说故事。
干将莫邪,是两把剑,分别由一男一女铸剑师铸造,一把于火山铸就,一把于冰山炼成,剑一铸成,两位铸剑师同时身亡,血骨被吸入剑中。二剑一阳一阴,若是双剑相遇,会发生两种情况:要么双剑合璧天下无双,然而,持剑者必被剑气所伤;要么两剑相斥互相伤害,直到其中一剑断毁。这取决于他们相遇的时刻,前种情况发生于夏至日光最强之时,后者情况发生于中秋月圆之刻。
刚才解签师傅的话,是否意味着,自己和哥哥有缘分,却是纷扰的孽缘。若是两人在一起,必然要付出代价,其中一方必然会受伤害?
周心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张小含,小含说:“你呀,还说我迷信呢!那和尚在那故弄玄虚呢,你连这也信?”
心妍说:“或许吧,可是,还是有点不得不信的感觉。”
“瞎想什么呢?要依你的说法,他是干将,你是莫邪,你俩是两把剑投胎转世了?”
心妍笑了,“这话说的,越来越离谱了。”
“不是我说的离谱,是你想离谱了,那老和尚也真是,神叨叨的。不说了,说的我头皮发麻,咱走吧。”
心妍走在路上,失神地想:和哥哥的相识,总觉得是那么的不可置信,刚才的签不是真的吧?我和哥哥,果真有着不可解的孽,不可离的缘?想到这,她又想念起阮羽翔了。
她望着远处那条缓缓流动着的宜河,小时候自己经常在河畔和伙伴们追逐嬉戏,现在自己已然长大,不再是那个说话奶声奶气的小女孩,这条再熟悉不过的河,却并没发生多大的变化,它还是那么宽,那么长。
心妍想,这条河,见证过这座南方小城发生过的很多人间故事吧。河,还是那条河,那些故事里的人们,却不知身在何方。物是人非,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哥哥,我们的故事,会持续多久呢?她不禁黯然。
小含拱了下心妍的肩,问:“在想什么呢?”
“哦。突然,有点伤感。哥哥最近在拍电视剧,这段时间也没能和他说话,很想他,想念,心里空落落的,很难过。”
“可怜的孩子,那个人太遥远了。心妍,我担心你。”
“或许,我就一直做妹妹的好。这是个有理想的人,能为理想放弃一些东西。我想,我理解他的选择、他的追求。他追求完美,而我也是。有句话叫什么,‘爱一个人就是爱他身上自己的影子’。”
“或许吧。又或者,你并不完全了解他,毕竟,对于他的生活,你并不熟悉。单就目前来说,你们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只不过,因为机缘巧合,偶尔交集在一起。”
是啊,我和哥哥,只不过是两根平行线,偶尔交叉,随时都会重新回到各自的轨道。想到这里,心妍难过起来。
她蹲在地上,捂着胸口,说:“小含,我难受,怎么会这样?我想见哥哥。”
小含也蹲下,担忧地看着她,说:“怎么说呢?心妍,作为好朋友,我希望你一切都好。等他拍完戏,有空了,和他见个面,跟他说说话,或许你就会好了。”
“我希望你一切都好。”,周心妍蓦然想起阮羽翔曾经说的话。
——哥哥希望你一切都是最好的!
那时,她感到前途的迷茫,眼前是一条十字路口,她不知道该怎么往前走,是他给了她鼓励。是的,她要做让他骄傲的妹妹,要做到最好。
她还想到他说的,只有生活中的你真正幸福了,哥哥才会为你高兴!
后来,她对他说:“哥哥那天让我放开心胸,要真正快乐起来,我想了想,是的,我该快乐起来,为了妈妈的幸福。其实,快乐也很简单的。”
哥哥说:“是的,这样想很好!不仅仅是为了妈妈,更为了你自己!”
想着哥哥的这些话,她终于还是哭了,她在心里暗道:哥哥,你真是好人,是个好哥哥。
在他不在的日子,心妍写下了对哥哥的思念,她把这些文字放在一个集子里——《哥哥不在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