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愉悦了不少。沈然笑着看了会儿乐不可支的星辰,似乎很满意女孩这么捧场自己的喜剧天赋,趁钢琴家调整座椅的工夫,又凑近了说:“看你后半场有点心不在焉,今天的曲目确实有点长,我还在担心你会不会无聊呢。”
“啊,”星辰像是小心思被人发现,忙不迭地摆手,此时的音乐厅鲜有谈话声,她也只好凑近沈然的耳朵低声说。
“我不无聊,曲目都很精彩。多亏了你的讲解。”
少女带着轻轻散开的不知是沐浴乳还是洗发精上的桔子香气逐渐靠过来,沈然这才意识到两人此时的距离有多近,视线慌乱地不知道往哪儿看,偶然瞥见女孩白皙如瓷的脖颈,猛地又移开去,脑子有点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围的人那么多,这两人却都不约而同地互相觉得好似只有彼此存在。
舞台上的钢琴家从胸前口袋里不紧不慢地掏出一块绢布来略微擦拭了一下布满汗渍的琴键,又将它放了回去,才闭上眼睛,弹响今晚音乐会的最后一首曲子。这是一首以中华乐曲为底蕴的西方古典音乐,观众们都听得如痴如醉,唯独略微有些靠左后的一排座位席上,有那么一双目光却不在台上,只不偏不倚地投在前排中央一个长发如瀑布的女孩身上。这眼神早已追随了这个位置大半场音乐会的时间,连同那个时不时与女孩凑身窃窃私语似乎颇为亲密的男孩。
这眼神,复杂得无法用言语形容,偶尔温柔,偶尔尖锐得像是要洞穿什么人的命运去。
“你喜欢门德尔松的《仲夏夜之梦》?”星辰小心翼翼地和前面步履蹒跚却穿着华丽的老太太保持一些距离以避免在拥挤的人群中踩到她光亮漆面的高跟鞋时,沈然突然问。
“?怎么突然问这个?”星辰勉强移开一半的注意力到身旁的同伴上,语气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沈然轻轻扶住被人群推搡着左摇右晃又拼命死盯着前面老奶奶的鞋跟的女孩,解释道:“看你第一首听得最入神。”
“啊,”星辰突然明白过来,“那首曲子原来叫《仲夏夜之梦》,很贴切它给我的感受呢。我喜欢这首曲子,是因为……
……因为它让我想起小时候和姥姥在乡下的时光。”
女孩的脸上浮现出憧憬的神情,沈然想起那年秋天在湖畔的对话,因为知晓女孩言语背后的故事而更感到亲近,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各自笑着。
能够被这地球上的另一个有思想的个体所理解,真好。
星辰的心里涌出一丝丝的蜜来。
音乐会一散场,沈妙就一跳而起,穿过拥挤的人群往后台一溜烟儿地跑去。此时,星辰和沈然已经都在存衣间排了长长的队,换上了御寒的外套,并肩在大剧院门口站着聊了好一会儿了,还是未见沈妙踪影。
“这个沈妙,说不定和朋友约着去哪里庆祝了,也不跟咱们说一声,害得我们还在这里傻等,走吧,不等她了。”沈然着急得看着身旁冷得不停跺脚的女孩,露出的那一截脚脖子在无情的寒风中显得更加羸弱不堪,索性一挥手就要拦下远处亮着灯疾驰而来的一辆空的。
“哎哎哎,这辆车这辆车!”沈妙尖细的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引得身边三两成群的人扭头去看,自觉地四散开给拾阶狂奔而下的沈大小姐让道,细高跟踏在石阶上速度虽快却有条不紊地挞挞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