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然早就放好了拿在手里的外套,装作不经意地看向身旁笨拙地脱下羽绒服的女孩。许是外面太冷了,衣服冻得有些发硬,女孩费力地把手从袖子里拽出来,不留神连带着拽下了一截儿里面的白色毛线罩衫,陡然露出里面松松地挂在锁骨上的细细吊带,和藕白色的手臂。女孩本身肤色便通透,穿着这一身浅蓝色的丝裙,其间的黄色小花星罗棋布,像是与女孩的名字的呼应,星辰,星辰……
“嗯?你叫我?”女孩此时已经递过了衣服,一只手轻轻地把另一边滑落下来的毛衣重新拉回原位,清亮的眼睛在璀璨大厅的灯光照耀下,格外地有神。
沈然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自己正直勾勾地盯着星辰,瞬间脸红到耳根,不好意思地假装咳了两声清清嗓子,立马掉转身子往音乐会进场的方向疾步走去。
偌大的音乐厅坐满了人,熙熙攘攘地,放眼望去,视线立即会被淹没在西装与礼裙的海洋中去。
因为今晚的钢琴演奏者是沈妙昔日在澳洲同学的缘故,星辰他们得到了音乐厅第一层VIP的座位票。此时观众席的灯光已经灭了大半,舞台上的镁光灯显得格外瞩目。星辰跟在沈然的身后亦步亦趋地一边向同排轻身让道的人们道谢一边小心地在黑暗中摸索着坐下,正是对着舞台中心的位置。
刚一落座,观众席便爆发出了振聋发聩的鼓掌声,星辰没工夫好好欣赏下这个装修精美的室内建筑,只得跟着人们鼓起掌来。
一袭精致燕尾服的演奏者梳着整洁的大背头,光亮亮的发胶把它们一丝不落地固定在额头后方,一双浓眉显得精神奕奕,优雅地迎着台下期待十足的目光闲庭信步至钢琴边,颇有些傲气地审视了一会儿观众席里的人们,才伸手左手轻扶着三角钢琴的边儿略欠了欠身,继而潇洒地一拨身后的燕尾,用最舒服的姿态坐下。
从钢琴家的手悬在空中,再到落下敲响第一个音符,星辰便被那回斥在庞大空间四周的美妙音乐所深深迷住了。她本能地忘掉了刚才的小插曲,忘掉了在这些华服注视下的窘迫,忘掉了生活中细碎的烦恼和父母深夜无奈的叹息,随着钢琴家上下舞动的双手,她仿佛回到了在乡下夏夜的每一个夜晚,每一个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午后场景,每一次姥姥无限爱怜的抚摸和手心里传来的尤达后背长毛的温暖触感,像是一场梦,却又那么真实。
一曲完毕,星辰却还沉浸在甜蜜回忆里,掌声雷动,沈然一边鼓掌一边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一动不动的她。星辰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呆若木鸡引来了不少颇为好奇的注视,忙不迭地也用力拍起手来。
沈然看着舞台上骄傲地像只孔雀的演奏者,俯下身来凑到星辰的耳边低声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有些失望?不过第一曲总归会有些失误。听说他这两天有些身体抱恙。”
星辰被突然凑近的鼻息和吐字吓得一惊,不过有了刚才在门口的经历,这次她没太大惊小怪,只是一只手不停抚摸着怦怦直跳的心,强行捋顺自己因为害羞而加重的呼吸,低下头小声地像蚊子哼,“我……我,我听不出来错,但觉得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