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秋天伊始,便刮起了瑟瑟的秋风。
长宁街两侧不知名的高大树木卸下了往日郁郁葱葱的盔甲,冷漠的干燥空气裹挟着犹犹豫豫不愿落下的枯黄落叶,整个城市,满是萧索的气息。
街上的男男女女们低着头步履匆匆。急转直下的气温,就连宣称“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OfficeLady们也不得不皱着眉头用驼色风衣罩住自己的柳肢细腰,嘟囔着这提前到来的鬼天气。她们走过的地方,阔大的衣摆傲慢地像一阵风也似的卷起几片地上的树叶,连看都不看一眼地,用尖细的高跟鞋从它们即将消逝殆尽的干燥躯体上踩过,吱啦作响。
人是个奇怪的动物。
在冬天的尽头企盼春天,又在忙忙碌碌中肆意挥霍着春光;迫不及待地穿上包裹着身子的紧身短衣短裤宣告提前入夏,然后在无限的蒸笼般的热意中,止步于街旁树荫庇护下,摆放着身着价格不菲却看起来格外优雅的秋季新款、脸上没有一丝感情的假人模特的橱窗前,盘算着在一年中四分之三的时节再来一次闪亮登场;却乏于两点一线的通勤生活和毫无亮点的日常故事,在温水煮青蛙般日渐下降的气温和寒流中,不情愿地把自己装进鼓鼓囊囊的羽绒服里,不再期盼邂逅新的人,遇见新的爱情,只一股脑地钻进一个个早早开好暖气预热的四轮密闭空间里,趾高气昂地喷着尾气扬长而去,没开出几米远便被上下班堵得密不透风的车流拦下。
不安的等待中,继而重新开始遥望春天。
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豆浆从包子店里出来的时候,一股子不知哪儿来的阴风迎头朝着莫星辰气势汹汹地刮过来,场景宛如她平时最爱看的灾难片,漫天的灰尘,和塑料袋,一瞬间,在风中肆意张扬着如同美杜莎的头发一股脑砸向她的脸,把她原本就不明显的淡妆毁灭地干干净净。
“秋天对我们女人来说,就是天天走在路上吃头发和嘴唇开裂到爆炸的季节。”
安妮最近常常用她那涂得五颜六色的指甲敲着桌子对着她这样长吁短叹。
莫星辰倒是无所谓,平常的她大大咧咧惯了,若不是工作了之后被韵姐三令五申,她可能根本连淡妆都不会化。
可这北京的雾霾天,算是没得救了。
她一边感叹,一边随手拍拍早已被凉意沁透的牛仔外套上的灰,顺手掀开纸杯上的塑料盖儿,无比享受地喝下一大口热豆浆,感觉暖意顺着血管一直流到心底。
真的是好久没来这家早餐铺了,味道还是那么好。
“小星星,拜托你啦,你最好了,今天我男朋友好不容易不用加班,我必须得陪着他呀!所以这个任务你就替我去吧,韵姐不会发现的。而且,长宁中学,那里不是你的母校吗!……”
回想起安妮一大早的夺命连环call,她有些怅然。
那天在工作室开会的时候韵姐就提到过这个任务,她用尽各种办法好不容易逃掉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到自己头上。
长宁中学………
呵呵。她苦笑一声。
故地重游这件事,不是所有人,都能从中感到快乐的。
有的时候,也许只剩下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