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刚落音,门突然开了,容柯出现在门口。我以为他是出来跟我解释的,紧紧抓着衣服,满眼希冀的看着他。
然而,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那里,眼神冷漠的看着我。
我张嘴想叫他,可我还没有开口,就听见韩丽莎的声音传来,“容柯,你怎么站在这里?”
我所有的希冀犹如一盏盏被熄灭的灯,最后统统陷入了绝望的深渊。容柯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可是回来以后第一个找的人不是我,而是韩丽莎,这还不够说明什么吗?
我们曾经一起经历的那些惊心动魄,闯过的那些生死关头,他对我的那些好那些坏,仿佛都是我一个人的意淫,就像是我自己做得一场梦,现在梦醒了,真实的他,对我只有无尽的冷漠。
好残忍!
我不想再面对这样的他,低声说,“该走了。”
温延施狠狠瞪容柯一眼,抱着我离开了。不经意间一瞥,我看见韩丽莎缠上容柯胳膊的手臂,容柯没有拒绝,我的心尖狠狠疼了一下。
其实,我后背和腿上的伤早就撑不下去,可面对容柯,即便我痛苦的死去活来也没有露出半点迹象。
重逢,亦是诀别。
上了车,我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摊在座位上,一根小手指都不想动了。
“你还好吗?”温延施又问。
我心里酸酸的,喃喃的说,“你怎么这么傻?”
明明我是在为另一个男人难过,他却还要来关心我。以前玩世不恭,流连花丛的样子多好,哪怕冷嘲热讽,对我羞辱几句也罢,可偏偏非要这么温情的体贴我,处处心疼我,知不知道,这样只会让我更疼。
就连一个外人都担心我会不会受伤,可容柯为什么就不担心呢?
过去的回忆有多甜蜜,现在的他给我的伤害就有多残忍。在看不见他的那些日子,我想着不管多少痛苦和艰难,我都会陪他一起扛,陪他一起熬,哪怕真的一无所有,哪怕我要等他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可结果却不是这样……
我满心渴望见他,而他却早就美人在怀,我所有的等待和想念仿佛都成了笑话。
他很好,既不会一无所有,也不会被关一辈子,只是不需要我了而已。
守着过去那些回忆的人只有我,一切的一切也只是我太自以为是,以至于现在落得这样一个下场,除了放任自己绝望,我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温延施送我去医院的路上说:“你也不比我好多少。”
我用力擦掉脸上的泪水,笑着说,“我没事,别安慰我了。只是好累,让我睡会吧。”
接下来我好像真的睡着了,只是睡梦里,我也不断告诉自己,没有容柯的日子没什么大不了,之前我能挺过去,现在一样可以。
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遇到什么事情只会逃避的徐末言了,我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知道一个人又该怎么过下去。
我可以的。
后来,我好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然后又被惊醒了。我人已经在医院里了,陪床的是温延施。他大概一晚上没睡,样子特别疲倦。
“你还要上班,回去休息一下吧,我没事。”这一刻,我出奇的平静,没有任何虚伪的修饰,就是平静的很真实。
温延施不放心我,坚持不肯走。
我后背血肉模糊,医生说都快看见骨头了,也幸好没有伤到要害,只是位置有些危险。他们组织了一个医疗团队,想也知道是温延施花了大价钱的。
我在医院里住了三天,温延施整整骂了三天,“要是被我抓到那群小王八羔子,老子一定要把他们千刀万剐,让他们生不如死。”
看他暴躁的样子,我心里暖暖的,活了二十多年,好像以前没有感受到的温暖,一下子就填满了。
突然,外面传来肉搏的声音,还有惨叫声,我愣了下,“怎么回事?”
温延施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的不行,刚打开病房的门,就见容柯一身劣气闯了进来,堂而皇之的推开温延施,径直走到我面前,抱起来要走。
我惊呼一声,后背又开始流血了。
“容柯,你他妈把末言放下, 没看见她疼得要死吗?医生,医生在哪里?”温延施手忙脚乱的大呼小叫,很快医生就进来了。
我疼得浑身冒冷汗,如果不是强撑着意识,只怕早晕过去了。我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容柯,就见他像是傻了似的,整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一脸惊恐。应该是被我的伤吓坏了,毕竟就连我自己都不忍直视。
“你给我出来!”
温延施揪着容柯就出去了,门没有关紧,我正好看见他一拳头砸向容柯的脸,狰狞的咆哮,“你这个混蛋!保护不了她就滚远点!你他妈不把她害死不放心是不是?”
温延施一拳接着一拳挥过去,容柯像是真的傻了,动也不动。不管温延施怎么揍他,他眼睛直直看着我这边,视线一刻也没从我身上移开。
温延施打累了,气的眼睛充血,颤颤抖抖的指着容柯好半天才说,“你、你们离婚吧……你不配得到她……”
容柯终于看向他,桀骜的目光里透着阴森的寒气,“你凭什么让我们离婚?”
“你以为谁把她害成这样的?”温延施勃然大怒,一句话就像是踩中了容柯的死穴,他又沉默了,良久,温延施说,“你不是要跟韩小姐结婚了?放了末言吧。”
他们真的要结婚了?
我心脏骤然一紧,像是被谁狠狠凿了一拳,疼的眼泪都涌出来了。果然,为了换取自由,他还是用婚姻做了筹码吗?
理智上,我该高兴他的选择,毕竟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只是感情上我接受不了,我跟他的婚姻,原来就这么不值得留恋。
我死死咬着拳头,医生以为我是疼的,一直安慰我,可只有我自己清楚,我疼得不是皮肉,而是心理。
“不用你管。”
容柯没有否认的话把我最后一丝希望也砸的粉碎,我不知道伤口什么时候处理好的,只是呆呆的侧躺着,木然的看着窗外。
没多久,我身后多了个人,他跟我躺在同一张床,小心翼翼的拉开彼此的距离,避免碰到我的伤口,手却若有似无的搭着我的腰。
我没动,乖巧的让他搂着,熟悉的气息很有催眠作用,我很快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听见容柯在跟医生讨论我的伤势,然后他又重新回到床上,保持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
一清早,我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吵醒的,因为听见熟悉的声音,我没有睁开眼睛,而是一直装睡。
容战的声音传来:“你是怎么回事?都要跟丽莎结婚了,不准备婚礼,还在这里跟这个女人纠缠不清,你让韩家怎么想?”
容柯皱眉:“这是两回事,就算我要结婚也得先离婚,你觉得她现在这样能跟我离婚吗?”
“你是为了离婚才照顾她的?”容柯没有说话,倒是容战冷哼一声,“最好是这样,又不是不能让别人照顾,这话传到韩家耳朵里,还指不定怎么想。”
后来的话我就没听见了,只是这些话就足够让我五脏六腑拧在一起疼了,不是一击毙命那种,而是绵延不断的疼,先是一点一滴的渗透,然后不经意间再给你重重的一拳。
我不想面对容柯,除了吃饭,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容柯觉得不对劲,不停的问医生是不是还有其他问题,为什么我一直这么能睡。
医生就算被他问毛了也不敢惹他,只说是多睡觉有助于伤口愈合,挺好的。
“可她一天到晚都在睡。”
“也许她是不想看你。”门外传来温延施凉凉的声音,然后把一大束玫瑰放在床头,“反正容总都要另娶了,真要末言有个三长两短,你离婚倒省事了。我说的没错吧,容总?”
这话说得极尽嘲讽,可容柯也不甘示弱,“就算真有个三长两短,也只能是我的容柯的人!”
“啧,别把自己说的这么情圣,你打的什么主意大家都清楚。”
“原话还给你。”
“呵,我可没有卖身求荣,都是有老婆的人了,还答应跟娶别的女人。节操啊,这词儿不适合容总。”
“难道就适合你?万花丛中过,也不是每次片叶不沾身。”容柯冷冷讽刺,意有所指。
温延施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吱吱乱叫,“你别想推卸责任,是,索菲亚的事情跟我脱不了关系,可主要原因是什么?容柯,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我骗了什么?”
“你!”
“两位,这里是病房,麻烦安静一下。”医生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提醒这两个人,他们争锋相对的局面才暂时放一段落。
我被他们吵得受不了,刚准备换个姿势就被人抱在了腿上,还没有张口,被子就送到了嘴边。我确实渴了,咕噜咕噜喝了一杯。
“还要吗?”
我点头,容柯又给我倒了第二杯,我这才感觉好点。因为之前伤了喉咙,这段时间一直感觉喉咙火辣辣的疼,医生交代要适当补充水分。
温延施皱了眉头:“末言,你看清楚抱着你的是谁,就是差点害死你的罪魁祸首!”
我当然知道是容柯,只是我已经有了另外的打算。
我试着坐起身来,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沙哑的说,“我没事了,你处理公司的事情吧,不用来看我了。”
“可他……”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容柯故意打断温延施的话,伸手摸摸我的头,我没有拒绝,摸了摸肚子说,“饿了。”
容柯打了电话,很快宋默然就把香喷喷的粥送过来了,我一口一口的吃,吃了整整一大碗,吃完以后就睡了。
温延施一脸古怪的看着我,我很担心被他看穿,拉了拉被子把头把头盖住。
我住在医院这一阵子,容柯天天守着我,是不是抱抱我,摸摸我,我从来没有拒绝。温延施依旧时不时来医院,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疑惑,我真担心哪天的计划就被他识破了。
出院那天,容柯来接我,温延施也来凑热闹,放着自己的车不开,非要挤在容柯的车里,故意给他添堵的说,“末言,外面妖艳满天飞,都说容总要娶新媳妇了,你怎么想的啊?”
“温延施,你给我滚下去!”容柯脸色一凝,厉声道。
“干嘛啊,做贼心虚?”温延施翻了个白眼,斟酌的试探道,“你会跟他离婚吗?”
我没想到温延施会当着容柯的面问的这么直接,分明就是今天要让我把话说清楚。我下意识看向容柯,就见他依旧没什么波澜,我心一沉,看来他是真的打算跟我离婚了。
就在我叹息的时候,耳边传来容柯不悦的声音,“我不离婚。”
不离婚怎么跟韩丽莎结婚?
我低着头,能感受到身边温延施焦虑的眼神,似乎隐隐透着期盼我离婚的心思。这感觉就像是把我的伤口再次血淋淋的撕开了一遍,我心脏疼的难受。
“这是我们夫妻的事情,温总……让我们自己解决好吗?”我勉强的冲他笑笑。
温延施恍然大悟似的,连连给我道歉,“是我不好,没有考虑你的立场。不过末言,离婚也没什么可怕的,离开这个渣男,还有更好的等着你。”
我手上骤然一紧,是容柯握着我的手。我回头朝他看过去,虽然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我注意到他手背冒了青筋。
也许,他对我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吧。
到了别墅,温延施不想离开,死皮赖脸以“恩人”的身份非要住在别墅里,容柯当然不同意,直接让司机把他打包扔回去了。
晚饭的时候,我说想去散散步,容柯牵着我的手在马路上走,经过一家火烧店的时候,我忍不住朝里面看了看。
“我去买。”容柯说。
这家火烧店像是新开的,不过排队的人很多,应该味道挺好的。只是我就算再想吃,也懒得排这么长的队,毕竟不是年少时光了。
我拉住容柯:“算了吧,人好多。”
“没关系,正好我也想吃了。”容柯去排队,我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临走前,他还担心我着凉,拿自己的外套让我垫着。
我坐在椅子上发呆,看着容柯已经排队到里面了,有些期待起火烧的味道。
“这不是徐末言吗?”
突然,我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我抬头看过去,忍不住身子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