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韩仁栋,我多少听过一些,作为韩家长子,很早就跟在韩知遇身边开始学习经商了,近几年韩知遇把韩氏几乎全部交到了他手里,是个商业奇才。
跟韩家在部队的铁血老二不一样,老大韩仁栋向来都是温文尔雅的,说话也文质彬彬的,绝对是女人眼中一等一的好男人。
听说四年前他娶了自己的初恋,恩爱有加,可不幸的是他的妻子临盆之际不慎摔下楼,当场就死了,一尸两命,从此以后韩仁栋性格大变,整天阴沉沉的,很少说话。
被这样一个男人一直看着,我下意识想要躲闪。
“徐小姐,今天拜访很唐突,都怪我这个妹妹太任性了,还请你多多包涵。”韩仁栋淡声开口,我其实很想说,既然知道唐突,那就少来。可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缓了口气说,“无所谓,你们聊吧,我先回房间了。”
我抬脚就走,容柯把韩丽莎放在沙发上,叫住我说,“你身体不好,我给你热杯牛奶,喝了再睡觉。”
我没什么胃口,继续往前走。倒是韩丽莎开始撒娇了,“容柯,我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伤口又疼,你帮我热牛奶好不好?”
容柯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情绪:“既然伤口疼就回医院,在我这里一点用都没有。”
“那你送我回去,我看着你才能睡着。”韩丽莎拖着虚弱的身子过去抱他,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偎依在他怀里,有那么一瞬间,我多想容柯直接推开她,最起码我心里还能好受一些。
然而,他没有,虽然也没有伸手去抱韩丽莎,可也没有推开她。
韩丽莎在他怀里哽咽:“你是不是跟她有了宝宝就开始嫌弃我了?你想要孩子,我也可以生啊,生几个都没关系……容柯,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没有你,我真的会死……”
多么卑微的恳求,听得我都快心软了,觉得自己就是童话里恶毒的巫婆,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继续往卧室走。
“徐小姐,今天真是不好意思。”
我身后传来韩仁栋抱歉的声音,我摆摆手就回房间了,一点都不觉得这种道歉有什么意义。就好比第三者睡到了别人家里,看见原配回来了,不紧不慢的说“不好意思啊,我睡了你老公”,与其说是道歉,不如说是挑衅。
我看到的虚伪太多了,不想我的孩子还没有出声就接受这种玷污。医生曾经说过我很难怀孕了,所以这个孩子对我特别珍贵。而且我曾经失去过一个宝宝,那种痛苦,至今都让我刻骨铭心。
我现在想做的事情只有保护好我的孩子,其他都已经不在我的人生规划里了。
我快步进了卧室,紧紧关上门,房间的隔音不错,外面那些男男女女,恩恩爱爱的声音全部被隔绝了,我的心也渐渐平静了。
拉开衣柜,看着里面一堆都没有穿过的国际大牌,我竟然生出许多陌生感,这些衣服真的是我的吗?甚至这个房子,包括房间外面那个男人,都是我的吗?
无端的,我觉得一切都变得虚幻了。
关上衣柜,我只拿了自己的证件,至于衣服什么的,反正以后身材也会走形,到时候还得买新的,拿了这些也只是累赘。
一如我的存在,容柯大概觉得也是累赘吧。
没多久,容柯从外面进来,我没有听见其他声音,大概是韩丽莎已经走了,谁知道呢。
他看见我正往包里装的证件,马上就抢过去了,警觉地看着我,“你这是干什么?”
他紧张的声音都带着颤抖,而我已经平静下来了,认真迎上他的锁紧的瞳孔,淡声说,“你也看见了,现在这个情况我肯定不能继续住这里了,如果韩丽莎三五不时来一次,变着花样刺激我,我真的受不了。容柯,我失去过一次宝宝,这次真的很珍惜这个孩子,不想他再出意外了,如果他有个万一,我也活不下去了,你行行好,就算给韩丽莎积德可以吗?”
我已经强迫自己看淡一点了,可还是控制不住心里的怨念,还是扯到了韩丽莎身上。我也是个女人,不管我怎么伪装坚强,终究是脆弱的,尤其在怀孕的当下,仿佛所有的负面情绪挤压过来,我连喘息都觉得压抑。
我知道这样情绪的对孩子不好,我很害怕。
容柯不会不懂我的心思,可他刚刚的表现还是放不下韩丽莎,有时候无视比不懂更可怕,他对我,现在就是这样。
他沉默着,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良久之后,他伸手过来抱我,头埋在我肩上,疲惫地说,“末言,相信我,我和你一样珍惜这个孩子。”
我点头,我当然相信,只是相信并不能解决问题。以前我为了他可以忍气吞声,只要他好,我遭受再多委屈都无所谓,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孩子,我不想继续委曲求全了,我想给孩子一个正常的生长环境。都说为母则强,大概就是这样。
他说:“如果你不想住这里了,我们明天就搬走,这里也是太吵了,我们一家三口去个安静的地方,有利于安胎。”
一家三口,多美好的字眼。但是很遗憾,那只适合存在在幻想里。
我跟他说:“是我搬出去,不是我们。”
事实上,我觉得他跟韩丽莎才应该称之为我们,他们有相互间牵扯不断的感情,有共同的,我所不知道的秘密,有一样的家世和支持的双方父母,重要的是他为了韩丽莎什么都可以妥协。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我苦笑,“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只要你不陪着韩丽莎,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她就会不停的找你,就像今天这样。”
我心里泛着苦涩,继续说,“你扪心自问,就算我们走了,她会停止找你吗?我们都知道不会,那她给你打电话,变着法威胁你,你能拒绝吗?你也不会。”
“好,就算退一万步讲,你会拒绝,那你拒绝一次两次可以,你能永远拒绝吗?如果她因为你的拒绝真的出事了呢?我当然不希望她出事,可有个万一呢?你会比谁都觉得亏欠,到时候我又该如何自处?”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可以忍着让着,就算韩丽莎再怎么找我麻烦,为了你,我也能和着泪水吞下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孩子了,我有了想要不顾一切守护的人,你还想让我继续忍耐她一次次地骚扰和威胁吗?”
“容柯,你可以不在乎我的感受,不在乎我的死活,可是我不能不在乎我的孩子。如果我们一起没了,也算皆大欢喜,可如果我的孩子有个万一,我会杀人,我真的会。”
我原本以为经过了这次磨难,他跟韩丽莎算是彻底结束了,我们也终于能有个好结果,可事实并不是这样,他们之间的牵扯好像永远不会结束一样。容柯对韩丽莎的容忍,已经超出了正常的男女关系。可我才是他的妻子啊,而他更在乎那个女人。
当然,在我执着离开的当下,对容柯何尝不是一种试探。我想知道他会不会为了我放弃对韩丽莎百依百顺的照顾,那至少证明他是爱我的。
女人啊,总是这么天真,可现实却一如既往地残忍。
容柯说:“你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可以,可是地点让我选,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打扰到你。”
我眼前一黑,这跟他包养的女人有什么区别?好像我真的是第三者,而韩丽莎才是他光明正大的妻子。
我原本还以为他因为我放弃对韩丽莎无微不至的照顾,可到底是我太傻了,他宁可把我送走也要守着韩丽莎,如果这都不算爱,我不知道爱情的样子应该是什么了。
我试探失败了,听见了心碎了声音,我几乎是颤抖的开口,“不用了,房子我可以自己找,我当初跟温延施合伙的时候有些股份,他已经把那些股份换成蓝郁集团的股票还给我了,还足够支撑我的生活。孩子是我的,我自己养。”
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想哭,哪个女人怀孕的时候不想男人守在身边,哪个女人不想在自己最脆弱无助的时候被男人呵护照顾着,可我呢?却不得不委曲求全,想着一个人怎么做孕妇,怎么照顾自己。
如果在我最需要的他的时候,他都不能陪在我身边,那我要这样一个男人干什么?
也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谁都不可能依靠。
他推开我,脸色阴郁的说,“你想用温延施的钱养活我的孩子?”
我已经很努力在心里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能动怒了,可是听见他的话,我还是有些压抑不住,心里的火气蹭的一下就窜上来了,不顾一切冲着他吼,“什么叫用温延施的钱养活孩子?那是我的钱,是我这些年的心血,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吗?还有,你凭什么指责我?你跟韩丽莎孤男寡女在一起这么久,回来没有跟我解释一句,现在我不过提一句温延施,你句对我摆出这张嘴脸。”
我气得浑身颤抖,不客气的竭嘶底里,“我跟孩子差点出事,如果不是宁川夏,说不定我们早就死了,你告诉我,你当时在哪里?好,你出现了,可是你前脚才出现,韩丽莎后脚就找上门了,这是一个正常的家庭,一个正常男人该发生的吗?”
“我是个孕妇,一个刚从医院出来的孕妇,你干了什么?守着韩丽莎,任由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你到底是谁的男人?我告诉你,如果可以,我现在恨不能就离开你,彻底跟你划清界限,在我眼里,不对,在所有人眼里,韩丽莎才是你的妻子,我算什么?一个插足你们感情的第三者,一个配不上你的贱人!”
我也不想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可事实不就是这样吗?他说他对不起韩丽莎,所以对她言听计从,即便她差点毁了蓝郁集团。我没关系啊,就算我陪他拼死拼活,可得到的结果还是被欺负,被羞辱,而他无动于衷。
如果只是我自己,我认了,忍了,可我的孩子凭什么受到这种待遇?有父亲就跟没爸爸一样,我们母子的死活不重要,都不如一个女人做戏要跳楼来的让他关心。
我是真的气狠了,加上今天本来就滴水未进,跟他一场吵架,出了浑身虚汗,我问容柯,“你不准我们母子离开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你说你欠韩丽莎的,难道让我们母子一辈子跟着你还账,做个别人口中永远就见不得光的存在,而让所有人以为韩丽莎才是你的挚爱?你告诉我,以后你想让我怎么跟你的儿子解释,他的爸爸为什么更喜欢跟另一个阿姨待在一起?你说啊。”
我心里炸开了锅,不吐不快,“我告诉你,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宽宏大度,我也不会让我的孩子生活在你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的阴影里。如果你觉得韩丽莎是你不能割舍的存在,她值得你不惜一切代价去维护,那你尽管去,我跟孩子和你再没有半点关系。”
说到最后我几乎是哭喊出来的:“你口口声声说爱的人是我,可你做过半点真正让我觉得爱我的事情吗?没有,跟韩丽莎相比,她才应该是你的最爱。你不用跟我扯她跟什么重要案件有关,那都要跟我没关系,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下属,没有义务陪着笑脸,看你跟别的女人亲亲热热。”
“容柯,你就是个人渣!”我的话刚说完,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晕过去了。
在晕厥前,我唯一想的就是,我恨容柯。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手腕上的针已经扎了针,容柯就坐在床边,眼睛里满满的红血丝,都到了这种时候,他连维护我,说句不管韩丽莎的话都狠不下心,除了绝望我还该做什么感想?
看见我醒了,他握着我的手,声音沙哑的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只要你好好照顾自己,我都听你的。可是末言,我还是想说,放你一个人照顾自己,我不放心。之前已经有过一次教训了,如果他们丧心病狂的再来一次,你一个人怎么办?阻止得了吗?”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冷静下来自己认真想了想,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像韩丽莎那种连自杀都能做出来的疯子,像他父亲那样毫无人性到连自己孙子都能忍心害死的人,谁知道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会对我,对我肚子里的孩子做什么?我一个孕妇,也确实没有自保的能力。
我并不是固执,诚如现在,我就不会跟容柯对着干。而且离开他,我也有机会好好想想还应不应该跟他继续下去,三人行的感情,再有了孩子的情况下,我再不会接受了。
我不知道别的孕妇是什么样的,可自从我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开始,就越发变得戒备了,对谁都不信任,包括容柯。
我答应了让他给我找地方,只是也有我自己的要求,“我可以住进你找的地方,但是你得保证你不准来,还有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也不准出现。”
我想着,容柯如果真的爱我,就会解决掉他的麻烦,如果我依旧等不到那一天,我就彻底死心离开了,也不会有遗憾。
容柯紧紧抱住我,脑袋埋在我锁骨上,声音闷闷的,“你就是不想让我看你和孩子,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我觉得可笑,我们之间到底是谁更残忍?
我说:“要么你把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好来找我们,要么你就跟我们母子划清界限,好好跟韩丽莎过日子。容柯,就算你选择后者,我也不会怨你。”
“徐末言,你在想什么?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他低吼,抱着我的力道更重了,我只是笑着,“你接受不了我离开,那你有没有替我想过,别的女人一通电话就能把你叫走,作为妻子,我是什么心情?”
他不说话了,事到如今,他依旧舍不下韩丽莎,我彻底心冷了。就这样吧,找个机会我就带着孩子离开,也许没有这些烦心的事情,我可能过得更好。
我的手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宝贝,以后只有你和妈妈了。
容柯给我找了一处不错的地方,不在本市,而是又把我送到了距离叶将军不远的城市,虽然不在山里,可也足够幽静。小区的治安环境很好,容柯还给我配了营养师,佣人和保镖。说是保镖,其实就是容柯的警卫员田野。
我猜测田野应该是他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我的一举一动只怕都逃不过他的监视。但我没有拒绝,虽然我不喜欢这样,可我更在乎我和孩子的安危。
自从我搬到这里,叶将军也搬过来了,说是一个人在家无聊,在这里还能有我陪着他说说话。我也不想一个人住硕大的别墅,空荡荡,很寂寞。
没事的时候,我就跟跟叶将军喝喝茶,聊聊天,日子过得也很快。
叶将军在院子里种了不少菜,说是自己种的放心,我偶尔帮着除除草,浇浇水,听着鸟语花香,心情渐渐好起来了。
叶将军还准备了许多抬脚音乐和有关孕妇的书籍,他看的时间比我看的还多,俨然一副育儿专家。从小到大,除了我爸,还没有长辈对我这么好过,我心里满满的感动。有这样温暖的存在,我还有什么理由悲春伤秋?
他跟我讲宁川夏小时候有多调皮,在他的故事里还有一个让他歉疚的女人,每每提到的时候,他总是一脸伤感,他总说:“我这辈子辜负了两个好女人,一个是我的青梅竹马,一个是川夏的母亲。我总想着青梅竹马,却忘了我后来的妻子也是个女人,结果让她抑郁而终。”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叶将军年轻的时候跟青梅竹马打算结婚的,可是赶上战争,他去了前线,并不知道当时的青梅竹马已经怀孕了,这一仗打了好多年,他在战争中伤了脑子,导致失忆,被当时的医生救了回来。
一个没有记忆的男人,就这样跟他的救命恩人走到了一起。起初的时候,他依旧奔波在战场上,两人也没有孩子,直到四十多岁的时候才有了宁川夏。
可缘分就是这样阴差阳错,终于到了和平年代,他一次出差中居然遇到了青梅竹马,所有记忆的大门被打开了,回忆汹涌而来,可是他们都已经到了迟暮之年,青梅竹马为了他多年未嫁,老了老了却患上了癌症,生命无多了。
叶将军选择留下来陪青梅竹马,以至于他的妻子因此染上了抑郁。后来青梅竹马死了,他回到妻子身边,满满的对青梅竹马的愧疚的怀念。都说活人争不过私人,以至于他的妻子病情更重了,最后抑郁而亡。
这故事听来唏嘘,两个深爱他的女人却因为战争,阴差阳错跟他有了交集,最后都是以这样凄惨的下场收尾。
爱情美好的时候真的很甜蜜,可残忍起来却是世间最无情的利剑。
我问叶将军:“找着你女儿了吗?”
他说:“找着了,可惜太迟了。”他说话的时候红了眼眶,不过很快又笑道,“好在她给我留了一点念想,大概是不想我带着遗憾入土吧。”
我问他什么念想,叶将军不再说话了。我也不好追问,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关系,我最近越来越嗜睡,就回房间睡觉去了。
除了这点,这个孩子其他时候都特别乖,也没让我孕吐,平静的让我怀疑孩子是不是真的存在。然后我又开始担心了,直到第二次产检到来。
不知道是不是叶将军的意思,不过是个体检,居然保姆保镖都出动了,叶将军还寸步不离的守着我。虽然没有容柯,可我却不觉得孤单,只是偶尔有些小小的失落。
因为我一直肚子平平的,根本看不出有孕相,我很害怕医生说是搞错了这种话,衣服都紧张的湿透了。
医生在我肚子上抹了凉凉滑滑的东西,然后用冰冷的仪器在上面滑动,我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她,心里不停祈祷,宝宝千万不要有事。
医生突然惊呼一声,我蹭的一下子就坐起来了,慌乱的抓住她的胳膊,“医生,怎么了?我的孩子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我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如果只是一场闹剧,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失去过孩子的人是体会不到我这种心情的,尤其还是我这种难以受孕的体质,我害怕的都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