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伟朝房间里一看,只见整个房间密密麻麻地放满了上下铺子,每个铺子上面都胡乱地铺着简单的被褥,看起来乱糟糟油腻腻的。
站在门口,一股混合着脚臭、袜子臭和饭菜馊臭味的刺鼻味道扑面而来,冲得大伟忍不住低了低头向外撤了一下。
刚才那个脑袋热情地拉着大伟:“来来来,小兄弟,我带你去找你的铺子。”
张大伟在他热情洋溢的拉扯下向里走去,走到最里面一排,他指着一个靠墙的下铺说:“这就是你的床位了,看看,满意不?”他满脸都是骄傲,像在炫耀自己的一件得意之作。
张大伟现在完全是懵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更不清楚为什么这里的条件这么艰苦,这些人却这样热情洋溢。更更搞不懂的是,这么个破铺子,有什么可让这脑袋如此得意的?
张大伟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小兄弟你先在这里坐一下,马上要开饭了,吃完饭咱们去上课。”脑袋说:“咱们这里的兄弟姐妹非常多,你看,这么多床铺,每个都住着人,现在他们去上课了,一会儿都回来一起吃饭。”
大伟尝试着在床沿儿坐了坐,又针扎一样地马上站起来,疑惑地问脑袋:“大哥咱们这是做的什么事业啊?”
“小兄弟,你刚来,别着急,慢慢学,咱们这可是大事业。”脑袋满腔激情地说:“听说你是大学生,我告诉你,做咱们的事业,人家毕业时候还是个穷学生,你毕业的时候可是开着奔驰宝马的大老板。我们之前的一个刘总就是这样,还是个女的。”
说话间,忽然一阵轰鸣般的口号声传来,这声音震耳欲聋,饱含激情。张大伟的脑海里不自觉出现了武侠剧中神龙教教徒嗜血般的狂热,心里一阵发慌。
“下课了,下课了,小兄弟,走,咱们一起去打饭吃。”脑袋听到这声音好像传染到了声音中的激情,也兴奋异常,拉着大伟向外面走。
一出房门,映入大伟眼帘的是黑压压的人群,他们脸上洋溢着兴奋的潮红,脚步雄壮有力,好像有什么美好的事情正在眼前。
脑袋拉着大伟融入人群,兴冲冲地走了一会儿,然后又随着人群停下来,向后对着大伟说:“我们排队打饭!”
队伍整齐地向前移动,轮到大伟了,他机械地接过师傅递过来的一个大饭缸(类似以前用的茶缸,比那个更粗更深),缸下面是白米饭,白米饭上面覆盖着一层水煮白菜。脑袋转身看着大伟,等大伟拿好饭又带着大伟朝宿舍走去。
宿舍里,已经有好多人正坐在床沿边呼噜呼噜地扒着饭往嘴里塞,脑袋带着大伟走到自己的床铺前,一屁股坐下来,兴冲冲地说:“吃吧!”
看着脑袋狼吞虎咽地吃着那水煮白菜和白米饭,像什么山珍海味,张大伟一脸懵逼,他搞不清这到底是什么状况。于是也端起饭缸开始吃起来,可是说实话,他吃惯了于他而言的学校食堂的美味,这些饭菜实在难以下咽。
吃完饭脑袋带着大伟去洗碗(也就是吃饭时用的那个饭缸),然后把饭缸放回一个台子上,拉着大伟去了一个类似教室又不是教室的大房间。
说她类似教室,是因为这个房间有个大大的讲台,有张大大的黑板。说不是教室,因为除了这个大大的讲台和黑板,以及四周墙上贴的各种奋斗格言,这个房间空无一物。
脑袋带着大伟来到第一排,在讲台正中间的位置席地而坐,然后指指自己的旁边,示意大伟也坐。
他们刚坐下不久,教室里就陆陆续续开始来人,并都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前后不到10分钟,房间里竟然一排排一列列整整齐齐地坐满了人。
不一会儿,王总来了,他一进门,踏上讲台,教室里立马鸦雀无声。
王总说:亲人们好!
台下振耳的轰鸣:王总好!
王总说:亲爱的家人们,今天,我们伟大的光辉事业,又加入了一位新的兄弟,加入了一份新的力量,这份儿力量,将使我们伟大的事业更加光辉!他就是来自复旦大学的张大伟家人,大家热烈欢迎!
台下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张大伟一脸懵逼。
王总伸出双手,掌心向下压了压,掌声马上停息,台下又成了鸦雀无声:“现在,我们请张大伟家人上台来讲两句好不好?”
“好!好!”台下呼声震天。
“那么我们掌声有请!”王总带头鼓掌。
台下雷鸣般的掌声马上唱和。
张大伟站起来,心想纵使我在村里拽了那么多年,这场面我也没见过啊,我张大伟何德何能,受如此礼遇?!他心里想着,竟不自觉有些激动起来。
“谢谢,谢谢大家!我叫张大伟,是复旦大学的一名学生,很荣幸能加入到我们这个大家庭,很感激收到如此热情的礼遇,我愿意为了咱们伟大的事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谢谢大家!”
台下又一次的掌声雷鸣。
张大伟觉得自己讲得很得体很漂亮,不禁在内心里又激动地回想了好几遍。
一直到下课,张大伟都沉浸在一种激昂的状态中,他变得和脑袋、和房间里的其他人一样狂热。
“实现创富神话!”
“奋斗一两年,幸福一辈子!”
“住豪宅,开好车,争做人上人!”
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喊着类似的口号,仿佛口号的实现就在眼前。
晚上,张大伟和脑袋一样,兴奋地、狼吞虎咽地扒完水煮萝卜就米饭,又在一种激昂的状态下躺在了床铺上。
他忽然觉得这里的味道不再难闻,被褥不再肮脏,饭菜不再难以下咽,而是到处充满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