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
清爽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瑾儿家米黄色的桌布上,美好而祥和,这又是一个平凡的早晨。瑾儿吃过早餐,收拾好碗碟,停在在穿衣镜前,把雪纺衬衫的下摆往粉色九分裤中掖了掖,显得简约、干练。她这样的穿衣风格雷打不动,衣橱里左边上衣,右边一半裤子,长短齐整,整洁分明。
一切准备就绪,她从窗台往下看了看,发现雷霆珺的车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停在楼下。她开始不安起来。自从他们的恋情被围观后,瑾儿心里就没有平静过,并不像表面上那般风平浪静。
她预感雷霆珺今天不会来了,于是算准了时间下楼,推出了停在车棚里的电动车。经过许愿池,她又想起第一次见到雷霆珺的情形,当时的他像个落难的王子,跟平时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究竟会是什么事让自负的他暴露消沉的一面呢?
出了小区,瑾儿才停止胡思乱想,坐上车,行驶在车道上。不一会儿,一辆黑色吉普从她旁边呼哧而过,又缓缓停在路边,打开车窗,发出尖锐的喇叭声。瑾儿从打开的车窗看去,那人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正是雷霆珺。她赶忙骑了过去,差点被一辆直行的车给撞到。
“也不看着点儿,不要命了!”雷霆珺下车对瑾儿吼道。
“还不是因为你。”瑾儿脱口而出。
雷霆珺听瑾儿学会回嘴,心里有些高兴,但又不能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改变。
他见瑾儿摘下安全帽,就体贴地帮她整理头发,说道:“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我以为你不来了。”
“记住,只要我没通知你,就说明我一定会来。”雷霆珺把瑾儿的电动车抬进后车厢,让她上车。
“哦,知道了。”瑾儿低下头,感到委屈。雷霆珺宠溺地抱了抱她。
“糟了,我没给你带早餐。”瑾儿突然抬起头,磕着了雷霆珺的下巴。她慌忙道歉,轻抚着他的下巴。
雷霆珺吃痛地啊了一声,任瑾儿给他揉,他也轻揉着她的头,说道:“那你要怎么补偿我的早餐?”他又理直气壮的说,“让我咬一口?”
在当雷霆珺助理的助理时,瑾儿就发现他没有吃早餐的习惯,虽然她不认同,并认为这不是个好习惯,但没有多话。但自雷霆珺来接她上班起,她每天都会多做一份早餐带给他,以做回报。
当然,她不会蠢笨的给他带炸鸡。雷霆珺不想浪费瑾儿的心意,提出条件说只要她把炸鸡扔了再也不吃隔夜菜他就吃。瑾儿答应了他,于是雷霆珺乖乖地把瑾儿准备地早餐一点不剩地吃完,后来他渐渐习惯,也开始吃早餐。
“快开车吧,我要迟到了。”瑾儿岔开话题。雷霆珺作罢,依从指示,开动了车子。
路上,他蓦然问道:“瑾,你想公开吗?”语气就像是在问你吃了吗那么随意。
瑾儿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不想。”
雷霆珺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失望。
尽管瑾儿嘴上说会影响雷霆珺事业的发展,尽管雷霆珺强调说他的这份事业无关紧要,但瑾儿心里的疑问没有解开,她就没有办法真正接纳这份感情的存在。
“你放心,化妆师那边交代好了,不会乱说,科然和峥文都是自己人,更不会乱说。”雷霆珺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地说道。
瑾儿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微笑着没有说话。
到达公司楼下,雷霆珺皮笑肉不笑的送别瑾儿后,便驱车离开。瑾儿收捡起笑容,默默斥责自己。
李科然在阳台上看到雷霆珺又送瑾儿上班,失了神,他晃了晃咖啡杯,误以为手中的是红酒杯。他已经向楼上报告了雷霆珺和瑾儿的事情,虽然那人表面上不动声色,但相信很快便会有事情发生。
不出所料,瑾儿偶获总经理在瑟卫出现的消息,便拿着程芥嘱咐的文件到楼上总经理办公室。这消息是她从销售部得知的。
这天,她照样闲得需要到各部门找活儿干,恰巧销售部有份文件需要给总经理签字,于是瑾儿主动请缨,想借此机会完成雷氏的任务。
到达十八楼,出了电梯间,便是一个四面都是大理石墙壁的空间,没有任何装饰和标识,如果是外人来到这里,就会以为这里是个被空置的楼层。其实在做面墙黄金分割点的位置有个旋转门,这道门的另一面是和外面一样的大理石壁。进入旋转门,沿着走廊的方向,就可以找到总经理的办公室,走廊很黑,但你经过的地方便自动亮起一盏绽放钻石光芒的灯,走过时,那个地方便会熄灭,经过的地方又会亮起一盏灯,一闪一闪,你会不自觉地抬头挺胸,摆开走T台的姿态。
瑾儿来到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前,不由紧张,她终于要见到一直活在别人口中的总经理了,而且能完成程芥交待的任务。她正要敲门之时,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瑟卫大楼每间办公室的隔音都属于特级,但这扇门是虚掩着的,里面的声音便飘了出来。
“这是什么?真难喝。”瑾儿辨认出这是赵致的声音。
“不喜欢喝你就还给我。”另一个声音大概就是总经理了。
“诶诶诶,这可是我喝过的。”赵致叫嚣道。
“周年展你希望我出现吗?”一条柔和似云朵般的声线。
“你说呢?我还指望着你养我呢。”儒雅稳健的赵致竟撒娇道。
这俨然像情侣间的打情骂俏,瑾儿像是发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吓得赶紧合上门,她无意间从门缝瞟了一眼,看到一个穿着浴袍修长的身影。
瑾儿心想:现在闯进去不合时宜,还是等到后天的周年展吧。她无功而返,回到销售部,歉疚地解释说自己没能见到总经理。
销售部经理吴月见瑾儿没能完成任务,似乎很惊讶,说道:“总经理不在?赵致说他来了呀。”
“可能我运气不好,他恰巧不在。我等会儿再上去一次。”实际上是瑾儿胆小,被吓得退下阵来。她没有把自己地见闻跟吴月说。
“算了,没关系,我待会自己给他,还是谢谢你啊。”吴月说道。
吴月非但没有责怪,还很客气,这令瑾儿更加自责没能完成任务,忙说:“没有没有,是我该谢谢你,还有对不起。只有你肯给工作我,但我没完成好。”
“你也别怪他们,谁叫你是雷氏派过来的呢?”说完,吴月懊悔地吐了吐舌头,她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秘密。
“为什么?”这疑问由来已久,尽管瑾儿怕吴月为难,但还是希望知道答案。
吴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拍了一下桌面,说道:“哎,我们都知道雷氏集团在周年展的时候派人过来,不就是为了刺探军情吗?”
被吴月大咧咧的样子感染,瑾儿大胆地聊了起来:“额,但是是瑟卫要雷氏调任设计师过来,而且那边也没跟我说要打探什么?”
“是嘛?这我就不知道了。雷家人的心思都很难猜。”吴月说道。
说道雷氏的时候,瑾儿没有察觉,但是提到“雷家人”三个字的时候,她想到了雷霆珺。
瑾儿问吴月:“雷霆珺是不是和雷氏有什么关联吗?”
吴月性格爽朗、健谈,办公室的风格也如出一辙,充满色彩和童趣,她遇到瑾儿这种八卦和人物关系一概不知的人,就觉自己特别有成就感,她会向老师一样把自己所有知道的“知识”倾囊分享。
“他是雷氏的二公子。”吴月说道。
“那他是总经理的弟弟!?”瑾儿大惊失色。
“恩恩,亲兄弟。”吴月把酸奶瓶嗦的滋滋响,又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在雷氏干什么去啦?”
瑾儿的关系网就像是一根天线,直溜直溜的,不是说直线是距离目的地最近的距离吗?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只小蜗牛会爬在连结在雷氏和瑟卫之间的蜘蛛网上,看似形状有致,条条不紊,但形态复杂,条条有系。
夜
纽扣街,一个充斥浓重腐木味道的商业生活街,东西、南北两条分支交叉呈十字形,里面的房子是木头堆砌的,房子里装着的人,有男人、女人和小孩,唯独没有贵人;街上应有尽有,商店、餐馆和公交站,唯独没有汽车。外面的人会到这里寻开心但不会定居,因为纽扣街有人味但没人气;里面的人会到外面讨生活但不会移居,因为纽扣街有生活却没前途。
典欧把车开到纽扣南街的街口发现怎么都进不去了,一串接一串白的黄的绿的灯光下到处都是人,来寻开心的人。白天,街上倒是人稀,车子也不会进去,因为没有必要;晚上,街上热闹的像炸开的烟花,有必要也会变得不可能。
车在街口僵持不前,进出的人们投掷嫌弃地目光,嘀咕着怎么能把车开到这来?不是添堵嘛!琪儿打开车门把启穆拉了下来,一溜烟儿的功夫就消失在人群里,典欧进也不是走也不是,便把车开走,在老远的地方等候。
琪儿拉着启穆停在了南街的街中,她见启穆脸色微微泛白,调侃道:“你不是很能跑嘛?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就累了?”
启穆将双袖挽起,压抑住身体的不适,保持怡然的微笑,但他的衬衫已被冷汗浸透,凉意阵阵,好在穿了外套才没显现出来。
他白皙、结实的手臂环着琪儿的腰,不时抱着她闪避迎面而来的路人,琪儿已找回当初亲密的感觉,头靠在他的胸膛上,边走边介绍纽扣街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并兴奋地拉着他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启穆的注意力完全倾注于琪儿的一颦一笑,所有的不适感渐渐缓解,但才刚恢复元气,却又被琪儿捉弄得心跳紊乱。
分街交汇处,一个回形里弄里,她停住,双手搭在他的双肩,脱下小白鞋,双脚踩在他的鞋上,吻了他,咬着他,嗔道:“你不能动。”
五光十色的里弄里四周都是店面,人来人往,嬉笑怒骂,张牙舞爪,眉飞色舞,交头接耳,你侬我侬,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没有会别人在干什么,只沉浸在自己的喜怒哀乐中。启穆也任由琪儿的唇拨弄着自己,他明白,她还在气他很长时间没有联系她。
她闹够了,穿上鞋子,揪着启穆地衣角,带着他来到位于东面角落处一个名叫“无局”的清吧。无局里的酒客很多,但一点都不吵,你只会听见放着宫崎葵的《the rose》这首歌在循环播放。这里一半都是熟客,客与客间也有遇到过多次的,但仅仅是点头之交,谁也不跟谁搭讪或深交,彼此图个清静。
琪儿点了两瓶名叫“瑶”的酒。
“琪,我不喝酒。”启穆交待。
“别骗我了!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喝酒。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琪儿开始发觉启穆有很多地方和之前不一样了。
“没有。只是待会我还想送你回家。”启穆忙解释,满眼的柔情蜜意掩盖了满心的慌张。他早已发信息让典欧开车先走了。
琪儿已不再纠结他的迥异,扑哧娇笑道:“哈哈,被它的外表给骗了吧,你尝尝,这不是酒,就是一个饮料。”
启穆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发觉味道是有些奇怪,但仍有酒味,他皱着眉头说道:“你骗我?”
琪儿大笑道:“没骗你,真的是饮料,只是有酒味。你看看瓶子上的标识。”她指着瓶子的包装,显示着小小的不易被发现的“特制饮料”四个字。
她解释道:“这酒是从前在这里工作过的一个调酒师发明的,他在这里喜欢上一个名叫‘瑶’的女孩,女孩因为工作的关系,总要陪客人喝酒,所以调酒师就专门为她制作了这种有酒味但没度数的饮料。后来,调酒师决定带着女孩远走高飞,就将这酒的秘方卖给了现在的酒吧老板,‘瑶’也就在无局有售。”
启穆感概说:“那女孩很幸运。”
琪儿歪着头问:“你也很幸运,不是吗?”
启穆会意,笑着回答:“是。”
琪儿却若有所思,问道:“一个月前就想带你来了,让你以后陪客户都可以喝这个,但是~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启穆想了想,回答道:“我说我是个富二代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琪儿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哈哈,富二代?”
启穆误会琪儿了笑点,黯然地说道:“我的一切都是我父亲给我的。”
琪儿解释:“你误会了,我笑是因为你怎么会用‘富二代’这个词介绍自己,一般都会说我在老爸的公司上班之类的。看来,你很不甘心自己是个‘富二代’。”
启穆诧异琪儿一语道破了自己的心境,他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
琪儿顺势拉着他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富二代’只是老天给你的一个身份,甚至是先天优势,你可以利用它做很多有意义的自己喜欢的事。”
启穆看着琪儿像在哄小孩子一样在哄自己的模样,觉得可爱,更加感动,但他心中忧惧的阴雾始终挥之不散,心想:她虽然玩世不恭,有些难以捉摸,但却让自己拥有了从来不敢幻想的幸福,我会穷尽一生去爱她,守护她。
他的笑容依旧和煦,对琪儿说道:“好,我会听你的。”又问,“琪,我还不知道你做什么的?”这一个月令启穆朝思暮的琪儿仍像迷一样困惑着他。
“我?我是画画的。”琪儿莫名紧张,脑子里蹦出另一个职业名称,但她应该是个画画的,认识她的人都知道。
“没想到我们琪是个艺术家。”启穆意外琪儿有个这么文静的职业,他很难想象她是怎样气定神闲画画的。
“怎么?不像嘛?”琪儿走到启穆面前,骑在他的腿上质问。
“像、像、像。”启穆害羞地连连称是,琪儿这才放过他,回到对面自己的位子上。
“周日我们公司有个酒会,我来接你。”尽管这个酒会对启穆来说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但如果和琪儿一起出席就显得意义非凡,他邀请琪儿道。
“要穿高跟鞋吧?我不去。”琪儿做鬼脸说道。
启穆也意识到自己危险的处境可能会伤害到琪儿,就没有坚持,他抚着琪儿的手,说道:“你高兴就好。酒会结束后我打电话给你。”
吃过饭,逛完街,启穆早果真要求送琪儿回家,并要送她上楼。琪儿照旧回绝说怕影响到家人。启穆感觉到她在说谎,因为如果有家人在,怎么会一晚上不给她打电话,她还可以玩到三更半夜才回家。不过他想到他自己,又觉得这也不是不可能。
他执意送琪儿到她家楼下,她答应了,但没有强迫送她上楼。
临别前,启穆问了琪儿家的楼层和门牌号,以及她所有包括社交账户在内的联系方式。
琪儿显得有些不耐烦,她怒道:“你烦不烦,我上去了。”
启穆见琪儿发脾气转身离开,黯然神伤,觉得自己前段时间没有解释的消失,没能好好的陪在她身边,很对不起她。
典欧的电话打来:“大公子,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不用,你可以下班了。我自己回去。”
启穆站在琪儿家楼下近半个小时,想打个电话给她,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在他离开,快走出小区时,琪儿的电话打来,问道:“你到家了吗?”
启穆反问道:“你还没睡?”
琪儿回到:“还没。你到了没?”
“快了。”启穆又沉着道,“对不起。”
琪儿不知道他的道歉是为哪一件事儿,但很大方地回应:“没事儿啦,原谅你啦!谁叫你是我男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