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多希望我离开?”啪的一声,他将手中的筷子重重一放,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眸光中带着寒意,仿佛只要她点个头,他就会收拾她一般。
莫离咽了咽口水,挺了挺胸膛,无畏他的目光,走过去搁下碗就坐了下来。
不理他,端碗吃自己的早饭。
秦琛瞅着她,许久才又端起面前的碗,大口吃面。
他这是怎么了?随便就被她激起怒火。
吃完面,他搁下空碗就进屋去了。
莫离轻吁了一口气,收碗去厨房洗,突然,她停了下来,惊讶的看着屋檐下的两大包山萸肉。她扭头看向秦琛的房门,神情复杂。
他这么早就去帮她摘了山萸肉回来。
居然也不说一声。
如果说了,她刚才可以态度好一些的。
莫离洗了碗,把草药捶烂,又把罐里的药煎上,这才端着外敷的药进屋,“欸,我进来了。”轻敲了三下门,不待他答理,她就推门进去了。
“该换药了。”
秦琛怪怪的看着她。
莫离找了包扎的东西,又道:“你这么早就去摘了山萸肉回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原来如此!
秦琛突然明白了她骤变的态度原由。
原来是因为她不想占他的便宜。
她说过,不是谁的便宜都占。那一会儿,他就明白,她可以欠的一定是她当成亲人来看待的,她不愿欠的,那一定是路人。
而他是她不愿欠的人,就是路人。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不悦,方才见她进来关心自己的喜悦,瞬间就全消了。
他走过去,夺过她手中的布条,冷冰冰的道:“我自己能行!你先出去吧。”她不想欠,他偏就不想让她如意。
“还是我来吧!”
莫离伸手去拿布带,秦琛闪开,板着脸,道:“我说了,我能行!你不是有很多事情要忙吗?去忙你的吧。我昨天都能自己换药,现在更没问题。”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酸酸的。
昨晚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她进来帮他换药。
莫离惊讶的看着他,“你在怪我?”
“没有!你想太多了。”秦琛坐了下来,准备脱衣,见她不走,又道:“你虽然不在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但是你祖母还在家里呢,你是不是在意一下她的感受?”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离听了直皱眉,咕哝,“我哪有像你说的那般?”
“不是我说的,是你说的,而且你还做了。”秦琛补了几刀,让她瞬间就说不出话来。
莫离深深的看着他,总觉得他有点怪怪的,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太正不过了。秦琛这个人不怪就不是他了,越怪越是真的他。
“那行!你自己换吧。”
别人不领情,她也乐得轻松。
秦琛看着她出去后,嘀咕了一句,“真是没心没肝的女人。”
莫离回屋取了银子,写了一些药材名字,便去林家找林元杰,“大哥,今天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阿离,有事你就直说,一家人别生分。”
“我想让大哥帮我跑一趟城里,我需要一些药材和酒。”莫离说完从怀里取出钱袋和写了药名的纸,“我要的药材都写在里面了,哪一样要多少都写得清清楚楚。”
“行!我这就去。”
林元杰问都不问一下要买这些药材做什么,就接过钱袋和纸条,满口应了下来。
“谢谢大哥!”
“傻丫头,又谢上了。”
“嘿嘿,谢谢大哥,这话可没生分,总是麻烦大哥,说声谢谢也不为过啊。”莫离憨憨的笑了几声,指了指刘英的房间,道:“我进去看看大嫂和小侄儿。”
“嗯,去吧。”
林元杰点头,笑着去跟胡氏说了一声,然后就匆匆去城里了。
那边,秦琛换了药后,又上山去了。
晌午才回来,提着两大包的山萸肉,还有几只野鸡。
莫离看着院子里的山萸肉越来越多,笑得都合不拢嘴了。她烧了水,又去林家借了茶叶,沏了一壶茶提进去给秦琛。
“你口渴了吧?先喝口茶。”
秦琛一言不语,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莫离挠着脑袋,突然想他不要那么正常了,这样子一声不吭,闷头干活,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总之怪怪的。
下午,莫离上山去采药,晚上回来又开始鼓捣她的酒萸肉,大锅蒸山萸肉,小锅则在烘烤着下午刚挖回来的三七,这三七本应该自然晒干,可她急着用,便烧火慢慢的烘干它。
她不时的给锅里的三七翻边,身旁还放着一个舂桶,脚边一个碾槽,手脚并用,笃笃笃的碾着里面的药材。今天让林元杰抓了一些药材回来,有散瘀草,苦良姜,老鹳草,白牛胆,穿山龙。
这些再配上她下山挖回来的三七,她便能配一种药粉,非常适合秦琛这种三天两头受伤的人。
秦琛听到信号声,又去茅草屋那边见了秦五。
回来后,发现厨房里笃笃作响,便没忍住过来一探个究竟。
“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可真忙啊,手脚并用。
“没做什么,研些药粉。”莫离停下来,起身去翻小锅里的三七,“你要是睡不着的话,可以帮我研一下碾槽里的药,越细越好。”
她一个人真有点忙得不可开交。
秦琛本想走了事,不太愿意搭理她,可见她翻了一下锅里的三七又因太烫而摸摸耳朵,然后又接着翻,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沉默的坐了下来。
莫离偷瞄了他一眼,嘴角轻翘。
“往灶膛里添把柴。”
“再碾一会,不够细。”
“这个也碾了吧。”
“嗯,碾得不错。”
莫离越来越熟练的指挥他,秦琛几次抬头不解的看着他,又沉默的按着她的指示干活。
酒萸肉蒸完后,莫离端到院子里晾着,又进来捶着春桶里的三七,刚烤干放凉,这个时候最是容易研粉。秦琛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小心翼翼的捶着,问:“你弄这些药粉是做什么用?”
“秘密!”莫离神秘笑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春桶里的三七粉,用力捏了几下,感觉差不多了,又停下来弯腰查看碾槽里的药粉。
“可以了。”
秦琛起身,把碾槽搬到桌上,方便她取出药粉。
莫离把春桶也搬了过去,取出一旁的干净毛笔和纸张,一点一点的把里面的药粉扫出来。把所有药粉充分混合后,她又把药粉倒进几个早已备好的瓷瓶里。
嘴角笑意吟吟,她把几个瓷瓶一起塞进了秦琛手中。
秦琛看了看手中的东西,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给你备的。”
“给我的?为什么给我药粉?”
“这药粉可止血,可消炎,还能有助生肌,对你们干这一行的,简直就是居家旅行必备物品。这个方子可是我独家拥有,你在外面千金难买。”
莫离一脸傲娇。
前些天,她从城里买回来的金创药,她研究过,远不及她现在的这种。
“谢啦!”秦琛弯了弯眉眼。眸中笑意荡开。
“不必!我这也算是……举手之劳。”想说还他一个人情,可话到嘴边,莫离生生的改了口。她突然想起,每次提及还人情的话题,他就一脸黑。
偷偷的瞄了一眼秦琛,不由松了一口气。
幸好改口快,不然这脸是黑到底了。
此刻,秦琛的脸僵住了,似笑不是笑,似怒不是怒。
莫离顿时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不早了,回屋睡吧。”莫离打了热水,提着回屋。秦琛在后面跟着,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隐在袖中的手紧攥着她刚给的那三个瓷瓶。
想到她在厨房里为自己忙碌的样子,心像是被一股暖风包围。
连续三天,秦琛每天都上山两趟,把附近能找到的山萸肉都摘了回来。几日下来,院子里已经晾满了酒萸肉,莫离成天都笑不拢嘴的。
每天晚上,秦琛都会给她打下手,两人在厨房忙到半夜。
虽然两人话不多,但相处下来的氛围已经融洽了许多。
“终于成功了。”
莫离看着面前的黑色药丸,摸着下巴,一脸得意。
经过几天的熬制,她做了两种药丸,全是她的得意之作啊。
秦琛看向桌面簸箕里的黑漆漆的药丸子,皱眉,问道:“这又是什么?你这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天天不停的折腾?”
不得不承认,她给的药粉真的很好用。
现在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昨晚她给他拆线,还在惊叹他的惊人恢复速度。她原说要七天才能拆线,结果五天他的伤口就好了,她便提早拆线。
“你不知道,这是我的发家致富的根本,我的第一桶金就全指望它了。”莫离笑得眉眼弯弯,一双梨涡像是陈年老窖散出迷醉人的味道。
秦琛被恍了下神,低道:“我的诊金不就是你的第一桶金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你的诊金当然不是。”莫离当下就动手装了四瓷瓶,转身笑眯眯的看着他。
秦琛反手指着自己,头皮有些发麻,“又是给我的?”
她要给他塞多少药?
药粉就算了,这黑乎乎的药丸,他可是一点都不想要。
“嗯。”莫离笑着点头,眸子闪亮,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煞是好看。秦琛瞧着,又恍了下神,声音也不由的变柔,“这又是做什么用的?”
闻言,莫离的双眼更亮了。
她抬头看着他,眸光如月光下湖水,水光滟滟,“你别瞧不起这种黑乎乎的药丸,你早前帮我把蜂巢弄回来后,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要送你一样大礼。”
秦琛似乎明白了过来,举着手中的瓷瓶,“你的大礼就是这四瓶药丸?”
“嗯,对的,就是它们。”
“这个?”
秦琛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把瓷瓶放回桌上,“这东西我不要,你要谢我,就给点实际一点的。”
“这个就很实际啊,重点是实用。”莫离拍拍胸膛,“这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我不要!”
“别啊,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怎么就拒绝了呢?”莫离又把瓷瓶塞回他手中,“这东西就是我上回说的那个。”
上回说的?秦琛迅速的翻开记忆,一一核对她说过的话,突然,他僵住了,一脸铁青,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告诉我,这不是你说过的那玩意?”
她是几天没戳他的痛处,就很不习惯吗?
莫离见他黑着脸,不敢直接点头,而是很婉转的道:“这东西对你身子有益处,如果你不想要,那我收回便是。”说着,干巴巴笑了笑,从他手中取回瓷瓶。
“呃,你干嘛?”
秦琛突然抓住她的手,眸中一派沉沉的黑,莫离被他这么一望,望得心中一颤。
“我要干嘛?”秦琛将她拽着往怀里一拉,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恶狠狠的带着怒气压下去一阵生啃。
不给她一点教训,她是学不乖了。
莫离不停的在他怀里扭动,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她压到墙边,背后的手缓缓移动。她扭动得越发厉害,抗议意性十足,秦琛会意,如被激怒的野兽唇瓣移动,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往下。
轰……脑海里炸开了,白茫茫一片。
他人手按着她的身上重重往自己身上一压,忙中抽空声音沙哑的问道:“还需要那玩意吗?”
莫离回过神来,抽手想去搭他的手腕,想要确认一下。
难道上次她抚脉时出了什么失误?
这不可能。
突然胸口一凉,她瞪大双眼,低头看着黑压压的头顶,条件反射性就举手给他一个漂亮的扣篮,“你!下!流!!!”
他咬牙将箍住她腰肢上的手拿开,低头审视着她,勾唇,“我不过就是向你证明一下,我不是你的那一类病患。现在看起来,你是相信了,那么,我也就……”
耳边突然传来紧急的信号声。
秦琛蹙眉,松开她,匆匆出去了。
莫离拉拢好衣服,双脚发虚,软软的背靠着墙面缓缓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想不通,怎么会误诊了呢?
难道是她那天心里害怕,情急之下误诊了?
不对啊!他后来也没有否认啊,只是……只是脸黑得吓人。
对了!他就是用这种态度在否认。
莫离抬头看向桌上的瓷瓶,一脸黑线。她做了什么蠢事啊?
……
秦琛赶到茅草屋,秦三等四人全在,“爷。”
“何事这么着急?”秦琛抬手,脸色很难看。
四人面面相觑,他们自小就跟着秦琛,一眼就知道秦琛在生气,而且还是很大很大的气。
四人心里惴惴然的,相互推让,谁也不先开口,就怕一不小心惹火烧身。
秦琛厉目一扫,沉声问道:“一下子全哑了?”
四人不而约同的咽了咽口水,相视一眼后,由一根筋的秦三开口,“爷,南晋那边传了消息回来,也传了宁菁雅的画像回来。”
说着,他看了一眼秦五。
秦五立刻取出一张画像给秦琛。
秦琛扫看了他们一眼,展开纸,就着月光看画像。
宁菁雅果然称得上是南晋第一美人,画中人如九天外的仙子,娉婷立在纸中。秦琛扫看了一眼就把画像递回去给秦五,眸子眯了眯,“竟是她。”
秦五收起画像,看向秦琛,道:“爷,你是不是亲自走一趟?”
既然是故人,自然是由秦琛出面比较好。
秦琛点头。
秦艽立刻问道:“爷,你要不要回去跟那位姑娘说一声?或是收拾一下?”他上下打量着秦琛,“换身衣服之类的。”
秦琛本想回去一趟的,可听他这么一问,立刻就想起他和莫离之前的不愉快。
“不用了!咱们现在就回山庄,先打点一下再出发。”
“爷,你不说一声,人家找不到人会着急的。”秦艽直觉秦琛对莫离不一般,他本来就话多,与秦琛相处有时也会没大没小。
闻言,秦琛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她不会!”
她不可能会着急!
若是知道他离开了,只怕会放鞭炮庆祝个三天三夜。
那个女人眼里只有钱,只想着她的第一桶金,在她眼里,他根本就是一个累赘。想到这里,秦琛咬咬牙,一脸铁青,“走吧,回去!”
说完,他已率先离开。
背后四人皆是一头雾水,相视一眼,也紧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