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见他一副别扭的样子,再想到他早前冰冷的样子,莫离噗嗤一声笑了。被他一记冷光扫过来,她连忙止住笑,点头,“不用谢!”
“你?”秦琛迟疑了一下,又别开眼。
这丫头笑起来的时候,挺好看的。
“等一下,我去打水进来。”莫离出去打水,林剑他们还坐在堂屋里,见她出来,立刻就问:“阿离,他的伤势如何?”
“伤口裂了,我得重新给他上药。”
林元杰提一个包袱进来,“阿离,衣服我带过来了。”
“大哥,你进去拿给他吧,我去打水进来清洗伤口。”莫离去厨房打水,想了想,又往灶膛里添了柴禾,把水倒进锅里。
还是烧点热水吧。
“阿离。”林雪跟进来,蹲在一旁歪着脑袋打量着她,“阿离,现在你的婚事能自己作主了,那你还要和那个男的成亲吗?”
“走一步算一步,现在解决了燃眉之急,我想的不是成亲,而是把这个家撑起来。”
“我瞧着他看你的眼光与看别人不一样。”
“你想多了,他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有不一样,也是装给别人看的。”莫离不会多想,她和秦琛又是第一天认识了。
他是一块万年冰块,又冷又硬。
林雪蹙眉沉思,总觉得莫离说的不对。
“雪儿姐,你先回去睡觉吧。明天一早,你去拔白花蛇舌草,把大嫂的药也煎了,我吃了早饭就过来给她换药。”
“哦,那你给他包扎完了,也早点休息。”
“嗯。”莫离起身,拍拍手灰,走到灶台前揭开锅盖,把锅里的水舀了出来。
堂屋里,林剑夫妇已经回去了。
林元杰站在那里等她。
莫离见他似乎有事,便问:“大哥,怎么了?”
林元杰朝莫离房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他腿上还有伤没有包扎。”
大腿上还有伤?
莫离蹙眉,点头,“我知道了。”
“阿离,要不,我进去给他换药吧,毕竟你一个姑娘家,有些不太方便。”林元杰处处为莫离着想,觉得男女有别,不想莫离让人在背后议论。
莫离笑了笑,“早先当着大伙的面,他说的话,你也听到了。现在,我再和他避嫌也是迟了。再说了,我是大夫,我不看伤口,不知道怎么对症下药。”
“哦,的确是这样。”林元杰尴尬的挠着脑袋。
“大哥,你对我好,我知道。你也回去睡吧,这里有我就行了。”面对林元杰的关怀,莫离心里暖烘烘的,“大嫂和小侄儿晚上还要你照看呢,回去吧。”
“好!那我就先回去,有什么事你来喊我。”
“嗯,我会的。”
莫离放下木盆,一起出去,闩上院门。
“你身上还有伤,怎么也不说?”莫离端着木盆进去,先拧了帕子递给他,“先擦脸吧。”
秦琛接过,默默擦了脸,又递过去给他。
“你备一些药,我自己上药就行了。”
“好!”莫离点头,坐到床边,小心的清洗伤口,“幸好我这里还有些敷伤口的药草,不然,我还半夜上山去采药不成?”
她在叙事,可秦琛听着却觉得她似在埋怨,又不太像。
现在两个人这么坐着,这么说着话,感觉不像是陌生人。
重新换药包扎。
莫离帮他把衣服拉拢好,往后坐了一点,“伸手。”
“啊?”秦琛发现,他刚刚竟在出神。
“啊什么啊?让你伸手出来,我要抚脉。”莫离嘴角微翘,刚刚他一瞬间的恍惚,像极了初见左枫时的表情,有些呆萌。
秦琛伸手过去,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浅笑吟吟。
“不对!”莫离抚脉用了很久的时间,反反复复的确认,最后她松开手,一脸严肃的看着他,“把衣服褪下来,我要查看一下你大腿上的伤口。”
“你要看什么?”秦琛反问。
莫离皱眉,脸上的神情更严肃了,“收起你那些乱七八槽的想法,此刻,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个伤患,不是男人。”见他的脸瞬间就黑了,莫离连忙改口,“暂时不是男人。”
秦琛的脸更黑了。
莫离唉气,“你是男人,顶天立地的好汉,行了吧?”
这人怎么只要触到这个话题,立刻就变脸?
那方面不行就治呗。
这么生气便能自愈?
现在他这样子就像是怄气的小屁孩。
“噗……”如此一想,莫离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
秦琛的脸黑如锅底,眸底涌上怒气,“你这是又要挑战我的忍耐力吗?看来是上次给你的教训不够深,还是你以为有了字据就不用我了?明天那个林阿财会息事宁人?”
“我没挑战,只是想到好笑的事儿,这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的。”莫离举手,像在发誓。
“最好是这样。”
“那你还脱不脱?”莫离连忙岔开话题,“你的脉搏跟白天不太一样,你的伤是怎么造成的?不会是对方的武器上抹了毒吧?”
“你怎么知道?”
莫离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你忘记我是一个大夫了?白天,我也是大意了。”
“现在知道自己是一个称不上是大夫的人了吧?”
“这个,我可不承认。”莫离起身,把木盆端到桌上,又返了床前,见他一动不动,“你怎么还不脱?不会是想让我来脱吧?”
话落,她直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胡说什么八道?
你可是大夫,不能这么调侃伤患。
“为了你,我的伤口又裂了,我现在浑身没劲,所以,你来脱吧。”秦琛利索的躺了下去,那样子根本就不像是连脱衣服都没劲的人。
“骗谁呢?你不脱,那就算了。”
莫离不上当。
秦琛看着她,嘴角蓄着笑,“你是不敢?不是说在你这个大夫面前,没有男女之别吗?”
“你不是说,我称不上大夫吗?”莫离双手抱胸,神清气淡的看着他。
抬杠,谁不会啊?
秦琛瞪她,她就瞪了回去。
谁也不让步。
“咳咳咳……”突然秦琛抚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煞白煞白的。莫离吓了一跳,连忙探身过去,“你这又是怎么了?”
“可……可能是要毒发了。”
莫离这下没再与他多说,直接拉下他的裤子,卷起里面的半身里裤,看着大腿上的伤口,她不由的恼了,“没中毒啊,你骗我?”
这道伤和胸口的一样,也是被剑划伤的,没有中毒,只是没有及时处理,伤口有些发炎了。
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先洗一下伤口,现在有些发炎了,这么长的伤口,我看还是缝合一下好一点。”莫离端水过来,拧了帕子帮他清洗伤口。
秦琛的脸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这么光着在一个姑娘家面前,还是第一回。
他偷偷的瞄了一眼莫离,见她神情专注,就像是在处理他胸口的伤口时一样,并无异样,也不见半分害羞。
这……这丫头是心大,还是皮厚?
毕竟他都不好意思了。
再看着她,慢慢的,他又暗骂自己龌蹉。人家这专注的神情,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大夫面前,没有男女之别。
“先等一下。”
清洗伤口后,莫离匆匆出去了,不一会儿又匆匆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根针线。
“你要做什么?”
“缝伤口。”
“缝伤口?”秦琛只觉皮都发麻了。这划一个伤口,他不怕,听她说缝伤口,倒是真被吓到了。他如视劲敌的看着莫离手中的针线,“这么直接缝,你觉得合适?”
“本来是要先给你煮麻沸汤的,可现在不是没有药材嘛,所以……”
“慢着!直接缝,让伤口恶化得更快怎么办?”
秦琛心里很抗拒。
莫离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笑眯眯的道:“我今天到城里买了药粉,刚才一下子没有想起来。等一下我给你缝合后,洒些药粉,再包扎起来,肯定不会有事。”
“还是不行!”
莫离打量着他,“你不会是怕这个针线吧?我告诉你,小英嫂子一个弱女子都能忍,你不能?”
秦琛看着她,直觉她这话在变相说他不像男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一副从容赴义的模样。
“张嘴!”
“干什么?”秦琛睁开眼,见莫离拿着手绢,立刻摇头,“不要!”
“不塞着嘴,你痛得咬断舌头,可不能怪我。”
“动手吧。”
“行!那你就忍着吧。”莫离其实看着他的样子是想笑的,可低头一看那伤口却是笑不出来。这伤口再不做缝合会越来越严重。
“嗯,我能忍!”
莫离拉好线,问他:“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王罙。”
“哪个王?又哪个罙?”莫离不待他回答,就补了一句,“不会是王八不怕井深吧?”
“莫、离!咝……”
他吼了一声,莫离就趁机穿针过去,听到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又道:“不是就不是,你吼什么啊?难道不是王八的王,深井的深?”
秦琛气得胃疼,腿上的疼都忽略了,他没好气的纠正,“井深的深字不要水。”
“哦,原来是那个罙啊。”
“就那个罙,你知道是什么意思?”秦琛问。
莫离摇头,“不知道,这字应该就和深井的深一个意思吧?那么,我刚刚说王罙就是王八不怕井深,我并没有说错啊。只不过是你想错了而已。”
秦琛不吭声,决定不理她。
莫离又问:“家中无父无母,也没兄弟姐妹吗?”
“没有!”
那些个狼子野心的表亲,在他眼里就不是亲人。
“那你比我还可怜。”莫离语气肯定,手里动作也越发的快了,“我起码还有一个祖母,还有义亲关爱。”
“我比你可怜?”秦琛上下打量着她,“你这吃不饱,穿不暖,还天天要被人卖了,这也比我好?”
“你天天受伤流血,连自己的明天,你也不一定能把握,身边又没有一个亲人。我难道不比你好?”莫离打了结,剪了线,抬眸看着他,“人最穷的时候,不是吃不饱穿不暖,而是这里。”
她抚着胸口。
秦琛听得懂她的意思,但却故意歪曲,“这里是什么意思?心胸广,还是指那个大?”
莫离听了,连手中的针都掉了下来。
这个大冰棍,他还会说段子?
“不要挑衅我,你知道的,待会我一开口,你就受不了那个刺激。”说着,取了瓷瓶,往伤口倒了药粉,细细包扎好。
“可以了!睡吧,瞧着你应该是没有休息好。”
咕咕咕……
莫离听到咕噜声,还以为自己听错,接着又响了起来,她看向秦琛,只见他神色有些尴尬,连忙侧过身子,闷声道:“我睡了。”
“哦。”莫离收拾了一下,端着木盆出去了。
到了厨房,她端出那锅白天煨着的汤,生火,取了面粉,用生地筒骨汤做了一大碗面疙瘩。汤面上再洒下葱沫,美味扑鼻而来。
“起来,先吃点东西吧。”
莫离端着碗坐了下来,看着他,问道:“我不是留了粥和汤给你吗?你晚上没吃?”
“冷的。”秦琛应道。
冷的?
莫离怔愣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东西冷了,所以,他连热一下都不干,宁愿饿着?
早知如此,刚刚便不该下这碗面疙瘩,就该让他,饿着。
秦琛坐了起来,伸手接过碗,先中深吸了一口气,再喝了一口汤,然后才开始吃面疙瘩。虽然是饿坏了,可他的吃相很优雅,没有莫离想象中江湖杀手的那种豪放。
“你是杀手?瞧着不像啊。”
莫离不知不觉的问了一句,问完就后悔了。
问人家这么敏感的问题,万一又惹恼了他,可怎么办?
“你当我没问,我其实也是什么都没问。”莫离不待他回答,就抢先又补了一句,干笑了几声,“嘿嘿!你先吃东西,不用管我。”
秦琛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吃他的东西。
过了一会,他将空碗递了过来。
“我要漱口。”
莫离点头,拿着碗就往外走,“你早点歇着。”
“我说,我要漱口。”秦琛又重复。
莫离转身,奇怪的看着他,“院里有水缸,你要漱口就去吧。”
“我腿上受伤了,不方便。”
“你是让我去给你打漱口的水?”
莫离总算是听懂他的意思。
“嗯,不是你,还能是谁?这房里也没有第二个人了。”秦琛理所当然的点头,“我这伤本来也没觉得有多痛,现在被你缝了后,感觉整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意思是我被你缝伤了,走不了,你得服侍我。
莫离咬着后槽牙,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她又端着水进来。
秦琛看着她生气却忍着的样子,没多说什么,漱口后,便睡下了。
……
翌日一早,天刚亮不久,院门就被人拍得砰砰响。
砰砰砰……
“莫离,你给我出来。”
莫离被吵醒,揉着眼睛坐直了身子。昨晚秦琛因为伤口发炎,半夜就开始发烧起来,夜里不方便去采药,她没办法便只能打了水进来,不停的给他冷敷。
幸好,最后还是控制住了。
而她也累趴在床边睡着了。
“你上床睡吧,不用理会,我去会会他。”秦琛下床穿鞋,从床角拿过昨天林元杰送来的衣服,慢条斯理的穿上。
莫离是想睡,可眼下林阿财找上来门来了,她的睡意也淡了。
她起身,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
“得了!这怕是睡不成了。你休息,我出去看看吧。”
“我去就成!一个小瘪三,我还不放在眼里。”秦琛伸手拽住她,看着她乌青的眼眶,心里竟涌起丝丝心疼不舍。
他看着莫离眼光闪了闪,随即又归于暗淡。莫离被他这么一望,心中一紧。他轻轻的松开她的手,微微笑了一笑。
“也行!咱们一起出去,更能让他死心。”
“啊?”莫离一脸迷茫的看着他。
秦琛系好腰带,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眼,有些嫌弃,“这也太……短了一些。”
莫离上下打量着他,噗嗤一声笑了。
“的确是短了一些。”
这不是短了一些,而是很多。